瞧那女婢的架势,钟仪便知道,这是不进去都不行了,若是不进去说个一二三出来,今儿夜里这个觉是别想睡的安稳了。
在回来的路上,她便已经将秦氏有可能以各种理由不认今日在大觉寺那腌臜事在心里预演了一遍。
自幼,钟仪就有一个习惯,不论凡事,都要先往最坏的结果去预想一遍。
今日这事就更加不例外了。
她没有去应那女婢的话,而是拉着园香往一旁走出几步,往她耳边附去。
几句话匆匆说完,园香思忖一下,点了点头,疾步往后院走去。
入得前厅方才知道,候着她的人比想象中的要多的多...
若仅仅是秦氏和蒋延储还有吕贞等人的话她是一点子都不讶异的。
真正令她讶异的是..钟父和钟杨氏及她的二位长兄竟也端坐其间。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见她进门,几人一齐冷眼往她这边瞧来,神色几乎一模一样。
“你总算是回来了,今儿后晌,你婆母已经同我们哭了大半天了,
怎么?听说你是铁了心的要和离?”钟仪刚一进门站定,钟兖一道冷眸就立马往钟仪的脸上甩了去。
“是啊。”钟杨氏同秦氏一齐端坐上首,也蹙眉看向钟仪,“都是一家人,你又不是才嫁进这荣国公府的新妇?
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呢?就非要把个事儿折腾到这般田地不可?”
钟仪没有去瞧钟杨氏,径自看向了钟兖,自父女之间出了那夜的龃龉,她是连一声‘父亲’都不想称呼对方了。
“是,我是铁了心要和离,可您不会不知道令我铁了心要和离的是何事吧?”
“我当然知道!”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钟兖抬手一掌拍在案上,怒目瞪向钟仪。
钟仪心头咯噔一下,想起那夜挨的打,心头不由得有些许的慌乱,不过,很快便又强迫自己平复了心绪。
毕竟,这会儿不是自己该走神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得撑住了。
“你婆母方才都同我们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今儿在大觉寺那个...那个什么冲进你禅房的狂徒!
那并非是受你婆母的唆使!你婆母之所以将其认下,不过是为了将那不雅之事赶紧按下!好维护你的清誉!
你怎的就真的以为你婆母是那般龌龊之人?那是你的婆母!你的婆母会这般害你吗!”
“是啊!”钟杨氏也扬声附和,“钟仪,你仔细想想,你是这荣国公府的嫡长媳,
你的清誉受了污,那便是荣国公府的清誉受了污!
就算你觉得你的婆母不疼你,会害你,可再怎么着,你的婆母会用这般带累荣国公府清誉的法子害你吗?”
“你要诬陷你的婆母也该用用脑子才是!真不知道这三年这荣国公府的内务你是如何理的!脑子竟如此的不清不楚!也就是你婆母大度才容的下你!”
秦氏拿起帕子往眼角擦抹几下,转眸去瞧钟杨氏,“亲家母也不必为我抱不平,横竖说开就是了!我做长辈的,受点儿委屈算不得什么!只要孩子们都好好的!
自从孽子带了外室回府,我这心里头就一直都觉着愧对钟仪的很!
今日她一时冤了我我也认了,这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钟杨氏朝秦氏温良一笑,“亲家母,你就是忒好性儿了!我们钟家对你们荣国公府当真是感激不尽!”
说着,她又抬手将秦氏的手托在手里,“姨娘又如何呢?哪个男人没个三房妾室的!
都是我们夫妇没能教养好这个女儿才叫她的心量如此之小...你们要怪就怪我们夫妇吧...千万别同她计较什么..”
“这事儿一过,她还是得做你们荣国公府的儿媳妇不是……”
呵呵……果然……果然秦氏还是玩了小把戏不打算认账了。
可这由头编的当真拙劣!
钟仪冷眼瞧着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心头怒火一股接着一股的往头顶窜。
她本是没指望在这件事上头钟氏夫妇能替她来说上一句公道话的。
不为她说公道话她可以理解亦可以接受。
但胳膊肘往外拐,帮着这外人来颠倒黑白拦着她跳出这火坑她便是要彻底六亲不认了。
说到底,各人心里都有各人的利要想,无人会在意她这水深火热的处境。
只要她在这荣国公府一日,她那两个嫡出的兄长便能托着荣国公府的谱儿在仕途上好走些。
若将来运气好真升个官儿什么的,荣国公府也是能当个门路拿来办差的。
说白了,这简直是两厢利好的事儿。
可她若这么撩挑子一走,两家之间的纽带就彻底断了。
往后再想往近的走,就没这么放心了。
不过她钟仪可早就不想顾及这如此之多了。
“实在是歉疚!这事儿……”钟仪眸光扫过几人,淡然一笑,“还真是就过不去了,婆母,我今日还称您一声婆母,您的由头太过拙劣,让人不能信服。”
闻言,厅内几人一下子都怔住了。
话都说出去这么一大截了,她这个人竟然还不买账!当真是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