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等。
非常难。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重锤,将她最后一点侥幸,砸得粉碎。
林晚晚无力地靠着树干,仰起头。
香樟树的叶子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就像她此刻的人生。
眼眶干涩得发疼。
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颓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林晚晚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盯着面前那本摊开的《导演的自我修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护士那句公式化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抱歉”。
绝望像一片沼泽,她陷在里面,越挣扎,下沉得越快。
但就这样等死吗?
等着顾霆渊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碎她的家庭,然后拎着她的尸体,去换他白月光的一线生机?
凭什么!
林晚晚猛地合上书,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把正在敷面膜的乔菲菲吓得一哆嗦。
“我靠,你干嘛?想吓死人继承我的花呗?”
林晚晚没理她,径直拿起手机,点开银行APP。
一串数字。
曾经让她觉得可以躺平到天荒地老的数字,在扣除了转给母亲的四十万后,此刻看起来,只剩下单薄和可笑。
这点钱,在C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更别提,去填一个叫“顾霆渊”的无底洞。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
她需要钱。
很多很多的钱。
多到足以让她母亲在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药,甚至,有底气去和那些权贵抢夺稀缺的医疗资源。
多到足以让她在顾霆渊再次拿家人威胁她时,能把一沓支票甩在他脸上,冷笑着告诉他:“滚,我自己有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火燎原,瞬间烧光了她心里所有的颓丧和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对金钱的渴望。
怎么搞钱?
还要是快钱。
林晚晚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第一个念头,摆摊。
学校后门的小吃街,晚上人声鼎沸。卖烤冷面,卖炸鸡排,卖柠檬茶。
她可以吗?
她立刻在脑中模拟了一下。
每天顶着油烟,在炉子前站七八个小时,跟人为了五毛一块钱争得面红耳赤。一个月下来,累得像条狗,刨去成本,能赚几个钱?
等她赚够手术费,她妈坟头的草都三米高了。
太慢了。
这个念头,直接被她摁死在摇篮里。
第二个念头,重操旧业,回会所当服务生。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林晚晚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蓝钻会所里那股混杂着酒精、香水和欲望的古怪味道,瞬间冲回了她的鼻腔。
还有那些男人不加掩饰的、黏腻的、带着审视和估价的眼神。
最重要的是,那里是顾家兄弟的地盘。
回去?
那不叫赚钱,那叫自投罗网,还是把自己洗剥干净了,主动送上门去的那种。
不行。
绝对不行。
那地方,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去半步。
那还能干什么?
林晚晚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短发,目光在房间里没有目的地扫视着。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桌上的小镜子上。
镜子里,那张脸上的伤痕已经褪得差不多了,恢复了原本雌雄莫辨的精致。
这张脸……
一个无比屈辱,却又现实得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
被包养。
以她这张脸,这具身体,只要她肯放下尊严,愿意躺下。
有的是男人愿意为她一掷千金。
她甚至不需要去主动寻找,只要去那些富人出没的场合,稍微流露出一点意思,就会有无数的猎人闻着味儿扑上来。
或许,她都不用再为钱发愁。
顾霆渊算什么?说不定她能找到一个比顾霆渊更有钱,更能制衡他的靠山。
这个想法,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诱惑着她。
林晚晚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张油腻肥胖的脸,和一只搭在她肩膀上,戴着大金表的手。
胃里,瞬间一阵翻江倒海。
“呕……”
她猛地捂住嘴,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干呕起来。
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一阵阵往上涌,烧得她喉咙火辣辣地疼。
滚。
去TM的。
就算饿死,就算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卖!
她用冷水狠狠泼了自己几把脸,冰冷的刺激感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尊严这东西,平时看不见摸不着,甚至可以拿来当饭吃。
可一旦要彻底丢掉它,那种从骨子里泛上来的恶心,却比死还难受。
林晚晚扶着墙壁,慢慢走回书桌前,整个人都脱了力。
摆摊不行,卖艺不行,卖身更不行。
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死局里,被一堵看不见的墙,堵死了所有的出路。
“晚晚,你到底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还吐了,不会是……怀了吧?”
乔菲菲凑过来,一脸八卦地在她肚子上扫来扫去。
林晚晚有气无力地白了她一眼。
“我怀你个大头鬼。”
“我就是……在想毕业作品的事,头疼。”林晚晚随口扯了个理由。
毕业作品。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迷雾。
对啊。
她现在是C市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学生。
她不是那个只会端茶送水、任人宰割的炮灰服务生了。
她要拍一个毕业作品。
一个……能参加评选,能拿奖,能被顾氏集团那个投资项目看中的作品。
虽然负责人是顾子昂那个疯批。
但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既能发挥自己专业所长,又能光明正大搞到一大笔钱的……正经路子。
虽然这条路,也同样充满了荆棘和未知的危险。
可比起躺在原地等死,或者出卖自己的尊严,这几乎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林晚晚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光。
不再是那种对躺平生活的渴望,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
她重新坐直身体,打开了面前那台旧笔记本电脑。
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新建的Word文档。
她点开文档,光标在空白的页面上,一下,一下地闪烁着。
像一颗,正在蓄力,准备引爆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