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醒来,似乎比以前更加难受。
背后的伤口虽然没有恶化,却一直隐隐作痛。
但比起这些,他喉咙的干涩更让他难以忍受。
“来人,给我倒水!”
他勉强撑起身体,喊出这一句时,却差点呛到。
一张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到了何种程度。
可惜房间里黑乎乎的,只有窗外的一线阳光透过破窗映在地板上。
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除了自己沉重的喘息外,没有其他动静。
屋子里没有一丝人声。
连平时侍奉的仆人都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许凌云心里不爽极了,眉头拧得紧紧的。
他已经许久没有尝过渴得发疯的感觉了。
如今这情形实在让他火大。
他努力调整呼吸,试图控制内心的怒火,却发现根本压不住。
“人在哪儿?都去哪儿了?给老子滚进来!”
他怒不可遏。
房间里回响着他略显沙哑的声音,却依旧无人回应。
“听没听到?不滚进来,老子就把你们全卖掉!”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就是没人回应。
今天一滴水没沾过唇的他,终于撑不住了。
他只能忍着剧痛,艰难地爬下床。
他扶着墙壁、桌沿缓缓起身,双腿发颤,却仍强撑着身体往外走。
摇摇晃晃地朝外头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正巧撞见沈茉。
一看见她,一股无名火直冲胸口。
“今天的水你怎么全给了那些下人?里连一口都不剩!”
他语气愤怒,眼中带着质问。。
“侯爷啊,这可真是误会。”
沈茉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回应,眼角微红。
“您难道忘了?明天咱们就要启程南下去寻活路了。”
“这一路往南走,我们必须经过一段险地。在那段路上,山高林密,盗匪丛生,我们能否安全通过,都得靠他们。既想让马跑得飞快,又不肯给马喂草料,这样的事情可能吗?”
“我之所以将水给了他们一些,并非是因为心软,而是指望他们能尽全力保护我们的安危。”
许凌云脸色有些发白。
沈茉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讥讽的冷笑。
但她很快便压下心中的嫌恶情绪。
还不等许凌云开口反驳。
她便立刻抬起头来。
“侯爷,今日我揪出了一个藏匿许久的内鬼,赵大宝竟敢做出这等吃里扒外、欺上瞒下的事情!不仅私吞口粮,还在背地里截去了我们的水,这件事我是今天方才察觉的,原来朝廷拨发下来的标准是一桶水,并不是半桶!您说,这样居心叵测的人,是不是死不足惜?”
听完这话,许凌云心里蓦然一惊。
此时,他的口中更加干燥难忍。
他不自觉地想要伸出舌头润一下嘴唇。
可惜已经很久没喝水了,连一点点唾液都挤不出来。
“真……真是这么回事吗?”
他声音颤抖着问道。
“那……那赵大宝现在怎么样了?”
“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我自然是不会容他。他已被乱棍击毙于堂前了!”
沈茉接口道。
紧接着,她嘴角轻轻扬起,露出温柔笑意。
看向许凌云的目光也满是关切:“侯爷,不知您怎么看?这个处理方式,合不合您的心意?”
许凌云身子不由得微微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脚跟。
“侯爷!”
沈茉立刻伸手,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您的面色看起来很差,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需不需要召请大夫过来看看?”
“没、没事!”
许凌云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答。
只是这笑容僵硬扭曲,显得极不自然。
“没事就好。”
沈茉轻轻松开手。
“侯爷在想什么呢?您觉得我这‘杀鸡儆猴’的计策,用得还合不合适?”
我堂堂正妻,被冷落在一隅之地,日日陪着您受苦遭罪。
而你在外头养着的美人呢?
锦衣玉食、吃香喝辣,哪一样缺了?
偏偏我却要随你在这干渴之地,连口水都得省着喝。
你真以为我还能像以前那样。
任你敷衍、由你冷落?
看着你勉强点头的样子,沈茉笑得愈发欢畅,语气也轻快起来。
“都是平时侯爷管教有方啊,我哪敢自居功劳?”
顿了顿,她故意换了个语气。
“哦对了,刚才族里派人过来,说是跟咱们讨口水用。侯爷你猜我是如何应付的?”
那眉眼间跳跃的神采,与平日里那个柔柔弱弱的模样完全不同。
许凌云越看心里越没底,心跳也莫名其妙地快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喉咙干得发疼。
族里的人来要水……
会不会是她们背后搞的鬼?
他目光有些复杂地望向沈茉,声音低了几分。
“你是怎么处理的?”
这句话他说得有些吃力。
沈茉听到他这样问,反而笑得更加轻松。
她语气轻快地说:“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把人请出去,让他们自个儿回去!”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笑着,继续说:“侯爷不知,当时场面可真叫一个有意思。”
“你猜怎么着?那两个人被赶出去的时候,居然还嘴硬得很。说什么我不敢做主,说什么你回来之后,肯定会责罚我,让我收敛点!”
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偷偷一笑。
“我都被她们逗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
她稍稍一顿,眼珠一转,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我瞧着那两人面生得很,不像是族里老人们派来的。侯爷您猜猜,该不会是最近族里新招的下人吧?”
“朝廷当初在分配水源的时候,侯爷您不是亲口说过吗?若是族里的人来讨要水源,一律不给。因为一旦给了族里的人,就等于开了口子。其他的人看见了,自然也会纷纷前来要水。这样一来,水源恐怕就不够分配了。而到时候不管给谁,不给谁,都会得罪人。”
“我的决定正是在遵循侯爷的命令,您不应当怪我才是。反倒应当感激我。”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注视着对面的许凌云。
看着他脸上的神色一阵变换,时而僵硬、时而恼怒。
最终竟然变成了一种隐隐的慌乱。
沈茉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许凌云啊许凌云。
你曾经不就是这样将人逼至死路吗?
如今这些箭全都折返回来,一支不落地扎到了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