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自己真正沦为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丝毫挣扎之力，眼睁睁看着曾经他用来对付别人的招数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楚垣才感觉到害怕。
可裴云宿已经封住了他的嘴，所有的声音都压在他喉间，一丝一毫都无法泄出。
裴云宿将二人一起带回山神观神像下的空间。
陈八宝故地重游，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想到裴云宿说有办法救翠翠，心里也稍安些。
今日也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这片空间。
这里明显是人为开辟的，四面光滑，地上的大阵层层叠叠，即使是几日前的打斗也没有伤及它半分。
陈八宝盯着墙壁，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
一股难以遏制的探究意味涌上心头，让他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墙壁上的若隐若现的纹路好像在他面前扭曲，隐隐化作一个熟悉的人影，吸引着陈八宝驻足观赏。
一只手捂上了他的眼睛，将他的注意力从墙壁上抽离出来。
“别看。”
陈八宝这才发觉自己双眼刺痛，摸了一手血。
裴云宿一边修复他的伤势，一边引他坐下。
“墙壁上是什么？”
“壁画。”裴云宿的手还覆在他眼上，“上面的东西不是你能看的。”
陈八宝“嗯”了一声。
视线还有些模糊，但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
“那我就开始了。”
确认陈八宝做好了准备，裴云宿手指轻捻，丝丝缕缕的魔气从楚垣丹田处抽出，落在她手中。
那感觉像是在慢悠悠地将他抽筋剥皮，疼痛让楚垣想要哀嚎，他张开嘴巴，却无法发出声音。
魔气萦绕在她指尖，又顺着飘向另一只手。
这个过程中，墨色的魔气逐渐变淡，等到另一只手上的时候已经化作了纯净的灵气。
在裴云宿的掌控下，灵气温顺地流入陈八宝的身体，顺着经脉游走到丹田。
下一刻，小腹传来一股胀痛，让陈八宝闷哼一声。
“先前说你没有仙缘，其中之一就在于你的丹田不能储存灵气。人人都有丹田，但只有其中一部分人能将灵气留下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你编织一个这样的区域。”
陈八宝乖巧点头。
疼痛愈演愈烈，陈八宝总怀疑自己快要炸了。
无奈，他只能找裴云宿说话转移注意：“魔气能转化成灵气？”
裴云宿盯着双手间的“线”，分心解释：“无论是灵气、妖气还是魔气，归根到底其实都是鸿蒙之气的分支。”
“鸿蒙之气也可以说是鸿蒙紫气，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种。人族、妖族、魔族体魄、体质等等各方面都存在差异，鸿蒙紫气受天道法则割裂，分化为三气，分别对应三个种族。”
“人族以为妖气和魔气都是污浊之气，唯有灵气是纯净的。其实事实并非如此，三者作为鸿蒙紫气的分化成果，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裴云宿短暂地瞥向陈八宝，神色平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一个能让全世界都惊诧的消息。
“明白了其中道理，就能让三者随意转化。当然，前提是你能掌握紫气。”
“那救我妹妹的方法？”
“我已经收好了陈翠翠的魂魄碎片，接下来需要你去找三件材料，一件是妖族的玄灵冥焦桐，一件是魔族的九幽镇魂玉，还有一件，是人族的三光青髓。”
“等拿到这些东西，翠翠就能复活？”
裴云宿颔首。
陈八宝得到肯定回答，眸光炽热，难掩激动。
恰逢此时腹部的胀痛减轻了些许，陈八宝心思飘忽。
“凝神。”
灵气运行险些出错，经裴云宿提醒，陈八宝马上沉下心来，乖乖配合。
越来越多的灵气在丹田处聚集。
“仔细感受灵气在经脉中的运转。”
在旁的楚垣渐渐虚弱，随着魔气的流失，他布满沟壑的脸越发苍老，鬓间的白发也多了起来，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最后一丝魔气离体，裴云宿解开他身上的禁制。
“还有什么遗言吗？”
楚垣艰难地、急促地喘息着，喉咙间发出“嗬嗬”的气声，眼球突出，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那就是有话说了。
裴云宿笑眯眯地给他输了点儿魔气，帮他恢复了点儿力气。
楚垣果然能说出话来了：“你......你就是个疯子！你看起来是个人族，但......嗬嗬......”
“别急嘛，可不要话没说完就两腿一蹬、两眼一闭的去了。“裴云宿还是那副浅浅笑着的模样，好像真是为他着想。
“我有感觉，你根本就没把人族的兴衰放在心上......”楚垣眼中流露出些许癫狂，大笑着，“哪怕是那个少年，我看你也未必是真心待他......”
裴云宿面色冷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打坐的陈八宝。
他闭着眼睛，沉浸地梳理体内陌生的灵气，对外界充耳不闻。
楚垣的话还在继续：“我猜......我猜你为他奔走，不过是因为你的失误造成那个女娃娃惨死，你把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羞愧和懊恼弥补在这个和她是血缘至亲的人身上罢了！”
人之将死，楚垣极尽恶毒：“你是个疯子，还是个很强的疯子......我不知道你被什么绊住了手脚，导致之前一直不肯尽全力。但......”
“但我有预感，你会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而你自己......你知道你自己身上的矛盾点吗？你迟早会因此变得越来越疯！咳咳咳......”
裴云宿没有打断他。
“你会越来越偏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你的良心又会时时刻刻谴责你，让你痛不欲生！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你会变成一个疯子！哈哈哈哈哈......“
楚垣的生机不断流失，说的话已经没有逻辑可言，语无伦次，甚至将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
我会变成一个疯子......
一句话在心中翻来覆去地念叨，裴云宿眼中含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阴鸷，指节用力到发白。
裴云宿恶狠狠地盯着楚垣灰败的、死不瞑目的脸，像是要证明什么，一字一顿地说着。
“我才不会疯！在那之前，我会找到回去的办法！回到真正属于我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