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总的文件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啪”地砸在咖啡桌上,金属搭扣崩开,A4纸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银行流水”飘到鱼七秒脚边,她低头瞥了眼,收款账户户主栏的字迹歪歪扭扭,连“叁佰万”的大写都写错了笔画。
“靳冰收贿三百万的铁证!”他的地中海发型在顶灯照射下泛着油光,几缕汗湿的发丝粘在额角,每根都在抖,“还有你们俩在茶水间的‘亲密照’!”他抓起张照片摔过来,相纸划过鱼七秒的脸颊,留下道浅痕——照片里靳冰正帮她捡掉落的文件,距离近得像错位拍摄,背景里的咖啡机还冒着热气,日期戳赫然是上周三,她请病假在家的那天。
鱼七秒下意识往靳冰身后缩了半寸,帆布包带深深勒进肩膀,印出两道红痕。但口袋里钢笔硌出的猫爪印突然发烫,塑料笔帽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个U盘拍在桌上,外壳上的猫爪贴纸被指腹蹭得边角起卷:“张副总,您这演技不去拍肥皂剧可惜了。”声音还带着点抖,却比晨会时清亮了十倍,“这是技术宅刚破解的文件,您所谓的‘银行流水’,收款账户户主叫‘李鬼’,身份证号是超市打折券上抄的,连生日都写的‘20200229’——四年才过一次生日,您这造假都懒得走心?”
靳冰突然轻笑一声,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幕布般的落地窗瞬间亮起投影。画面里,三年前的张副总正猫着腰溜进靳冰办公室,地中海发型在监控夜视模式下像团模糊的光晕,怀里揣着的U盘吊坠晃来晃去,赫然是此刻他摔在桌上的文件袋同款。“2019年autumn系列设计,”靳冰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定格在张副总偷拍设计稿的瞬间,他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下,“您以‘独立设计师’名义参赛时说‘灵感源自故乡的银杏’,其实是从我电脑里拷贝的半成品,连银杏叶的脉络走向都没改。”
投影突然切换画面,弹出版权局的投诉记录截图,红色印章在夜色里格外刺眼。张副总的脸瞬间褪成宣纸色,手指绞着文件袋带,指节泛白得像要断裂:“你……你伪造证据!这是污蔑!”他突然转向鱼七秒,唾沫星子喷在她的卫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还有你!一个靠钻营上位的社恐,真以为穿了主管工牌就是设计师了?你的猫爪印设计,分明是抄的国外插画师作品!”
这句话像根火星,点燃了鱼七秒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气。她猛地抬头,眼里的怯懦被火焰烧得干干净净,连声音都拔高了三度:“抄?”她点开手机相册,指尖滑动的速度快得像翻页漫画,“这是我高中时的速写本,第三十七页,煤球刚满月时踩在颜料盘里,在画纸上印的第一个爪印,边缘还沾着奶渍;这是大学设计课作业,老师用红笔圈了‘猫爪元素有灵气’,作业本边角都磨卷了;还有这个——”她调出段视频,屏幕里煤球正趴在新沙发上踩奶,肉垫沾着猫薄荷粉,在米白色毯子上印出串浅绿的梅花印,尾巴尖还勾着她的毛线球,“需要我现在打视频电话,让它现场演示怎么‘创作’吗?”
咖啡厅里响起低低的笑声。穿灰色西装的陆明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举着手机录像,镜头稳稳对准张副总发抖的手——他指甲缝里还沾着咖啡渍,是刚才摔文件时溅上的。苏大锤突然从消防通道冲进来,运动裤膝盖处蹭着楼梯间的灰,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手里举着个录音笔,红色录音键还在闪烁:“技术宅刚黑进张副总的云盘!家人们快看!他把当年剽窃的设计稿藏在‘养生食谱’文件夹里,文件名还叫‘清蒸鲈鱼’——这是暗喻要清蒸冰坨子?连文件夹密码都是‘剽窃无罪’的拼音首字母,生怕警察搜不到!”
张副总彻底慌了,抓起最厚的一叠文件就想砸向落地窗,玻璃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冷光,像随时会碎裂的冰面。但他的手腕刚扬起,就被靳冰一把按住。靳冰的指节泛白,力道大得让张副总“嗷”地叫出声,文件哗啦啦散落,其中几张飘到落地窗外,被晚风卷着飞向远处的霓虹灯海。“2019年autumn系列设计稿的原始文件,”靳冰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刀划开冰面,“我保存在加密硬盘里,每个修改版本都有时间戳,比您母亲的体检报告还完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证据”,“包括您上周三潜入我办公室偷拍时,被监控拍到的慌张背影——当时您怀里揣的,就是这份伪造的流水吧?”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像给这场闹剧拉上终幕的配乐。穿制服的警察走进咖啡厅时,张副总正瘫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往口袋里塞文件,却把半截撕碎的“流水”掉在了陆明的皮鞋边。他被架起来时还在疯狂挣扎,地中海发型彻底乱了,几缕头发粘在汗津津的脸颊上,像只斗败的公鸡:“是靳冰逼我的!他早就知道我要举报他!这些都是他设的局!”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旋转门吞没,只留下满地散落的A4纸,被穿堂风吹得簌簌作响,像群折翼的白鸟。鱼七秒看着那些飘落的纸张,突然发现其中一张背面有淡淡的铅笔痕——是她上周画的团队分工图,被张副总偷去当草稿纸,上面还留着她用荧光笔标注的“苏大锤负责怼人”“技术宅负责搞事”“鱼七秒负责躲在后面递刀”,字迹被咖啡渍晕开了边角,却依然清晰。她忍不住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砸在卫衣上的猫爪图案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还在抖?”靳冰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他递过来杯热可可,是她刚才没喝完的那杯,珍珠多得快要从杯口溢出来,杯壁上还留着她的指印,“刚才很勇敢。”
鱼七秒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回。抬头时正好撞进他的眼睛,落地窗外来往的车灯在他瞳孔里流动,像揉碎的星河,连睫毛的阴影都变得柔软。“其实……”她绞着卫衣抽绳,抽绳上的猫毛被汗水浸得贴在布料上,“是你那支钢笔给我的勇气,笔帽里的U盘我看了,你收集的证据比我还全,连张副总三年前在茶水间跟保洁阿姨吹嘘‘靳冰迟早栽我手里’的录音都有。”
靳冰的耳尖突然红透,转身去捡地上的文件,指尖碰到张副总掉落的老花镜,镜片上还沾着咖啡渍。“怕你社恐发作时说不出话,”他的声音闷在胸腔里,像怕被人听见,“准备着备用方案而已。”
陆明吹了声口哨,冲苏大锤挤眉弄眼:“我突然想起旋转餐厅的小龙虾快凉了,要不咱们先撤?”苏大锤立刻心领神会,拽着还在摆弄相机的技术宅就往楼梯间跑,经过鱼七秒时塞给她个东西——是包十三香小龙虾调料,包装袋上画着只举着拳头的小龙虾,边角还沾着点红油。
咖啡厅里只剩下他们俩。月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地板上织成银色的网,空气中弥漫着雪松、可可和淡淡的咖啡香。鱼七秒看着靳冰弯腰捡文件的背影,他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散落的纸张,像只展开翅膀的夜鹰。突然想起他办公室那本《创意心理学》扉页的字:“永远不要放弃真相。”原来有些温柔,真的藏在最笨拙的地方,像煤球总把最爱的猫薄荷叼到她拖鞋旁,明明想亲近,却只敢用尾巴尖轻轻扫过。
“我能提个要求吗?”她突然抬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卫衣上的猫爪图案,“当主管可以,但每周三下午得给我放猫假,我要回家陪煤球晒太阳。还有,苏大锤的助理工资得翻倍,她昨天为了帮我抢录音笔,新买的运动鞋都刮破了,鞋跟还沾着九曲巷的泥。”
靳冰直起身,转身时手里多了个小盒子,红绳系着的蝴蝶结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都依你。”他把盒子推到她面前,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这个,本来想在旋转餐厅给你。”
盒子里躺着枚戒指,铂金戒面被打磨成猫爪的形状,中间嵌着颗小小的蓝宝石,像煤球的眼睛在夜里发亮,爪尖还镶嵌着细碎的小钻,在灯光下闪闪烁烁。“不是求婚,”他慌忙补充,手指紧张地摩挲着盒子边缘,“是……项目纪念品,客户定制的设计师专属款,每个参与核心创作的人都有。”
鱼七秒拿起戒指,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戒圈内侧还刻着行小字——“七秒记忆永存”。她突然想起三年前收到的匿名鼓励信,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猫爪,当时以为是陌生人的善意,现在才明白,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命运就悄悄埋下了伏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技术宅发来的群聊截图,群名叫“咸鱼翻身小分队”,苏大锤刚发了条语音,背景音里能听到她在旋转餐厅吆喝:“服务员!再来十斤十三香!记账上,算冰坨子的!”下面跟着陆明的消息:“加一份蒜蓉的,算我的。”
鱼七秒笑着打字:“算我的,刚发了项目奖金。”发送的瞬间,靳冰的消息弹了进来,只有两个字:“算我的。”
她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连平时冷硬的下颌线都柔和了许多。突然觉得,社恐没什么可怕的,剽窃者总会被揭穿,冰山也会为值得的人融化。而那些藏在键盘后的勇气,那些说不出口的温柔,终会像煤球的爪印,在时光里留下温暖的印记。
窗外的城市渐渐亮起万家灯火,像撒了一地的星星。鱼七秒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远处旋转餐厅的暖光透过玻璃飘进来,混着小龙虾的香气,在空气中酿成甜丝丝的味道。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属于“七秒记忆”的传奇还在继续,属于鱼七秒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最精彩的篇章。至于明天的设计主管就职演说?管他呢,反正有苏大锤当“嘴替”,有技术宅远程控场,她只要带着这枚猫爪戒指,站在属于自己的光里,就够了。
晚风穿过咖啡厅,卷起最后一片散落的文件,像只白色的蝴蝶,飞向璀璨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