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非分之想(1 / 1)

“……”

俞繇也不算吃瘪,只是那些家奴现下是敢怒不敢言。

戏蕊在中间圆场:“谢长公子不与奴等计较,如此僵持有失礼数,要上楼去饮茶吗?”

“不必了。”俞繇心知坊间伶人是在暗下逐客令,便道,“给坊主添麻烦了,烦请坊主将二楼茶室留着,往后自会常来。”

言攸平和道:“奴记下了。”

而那家奴捂着脸悄然瞪着楼中主人,不久后被俞繇唤走,行过喧嚣长街。

言攸问起闻傩:“你下来做什么?”

戏蕊道:“是我让他一起下来的,楼中没有男子,我是生怕他们欺负了姑娘。”

“在看什么?”

闻傩这才低下头来:“坊主方才说楼中有诸多机关,我有些好奇。”

言攸不答反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闻傩:“什么问题?”

“你究竟是不是墨家人?”

闻傩眨眼:“楼主是墨侠吗?”

言攸无甚耐心同他辩驳,“出门左转走到底,走岔路右边,那里就有木匠,慢走不送。”

闻傩摇头摇得很凶:“我不是墨家人坊主就不愿收留吗?我现在就去将你那些偃偶修好……我吃得很少,坊主就留下我吧。”

……

言攸站在后面看他对着一堆零散的组件发愁,几个时辰过去才勉强凑出一具完整的。

“戏蕊,让人给他收拾一间屋子。”

戏蕊对他感叹:“你命真好。”明明闯了祸还能被姑娘留下来。

但这少年的确如他所言那样,节衣缩食惯了,食量很小。

闻傩望着门口,言攸出去之后再没有回来,他问:“坊主去哪儿了啊?”

“坊主有事。”

“坊主叫什么名字呢?”

“你一个帮工的,问坊主名讳做什么?”

“……哦。”

玉京城清风徐徐吹过,送来一宿寂静。

*

薛府

“你在府门处守了整日?”言攸来时就见到细辛默默驻足在门前。

细辛木讷地点点头:“是,姑娘不让奴婢跟着,奴婢就在这里等到姑娘回来。”

“表兄呢?”

“在书房。”

言攸点了下头,径直往那边去,被细辛拦住:“老夫人也在,他们在说事。”

“进来。”书房里的人发了话。

言攸推门走进,薛疏扶着额侧吩咐细辛:“把老夫人扶回去吧。”

“是阿嫽来了吗?”

言攸拍拍她的手背,目送她的背影。

“要问就问。”薛疏满面显着疲惫,大理寺的事磨得他不安,家事也堆积在他身上。

言攸道:“家事我就不过问了,今日俞繇来找我了。”

薛疏瞬时清醒了:“俞繇认出你了?”

“认出了又能怎样?再把我供出去杀一次?”她在一旁坐下,“我假死之后你对俞繇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偃偶替死后,她走得十分干脆,避着所有旧识,包括薛疏。

“你与他在行止学宫时就是同窗,我知道,你被人指点奚落时,他受尽同窗奉承、被敬重被称贤,你一贯喜欢与他作比,好不容易害死了他的妹妹们,怎么会忘记戳他的心窝,让他彻夜难眠呢?”

薛疏被她揭穿后反而阴恻恻地哂笑:“怎么,他清减了、病重了?可他再怎样都是被人簇拥着的俞氏长公子,可怜他做什么?”

“薛疏,你还真是人前是人,人后嫉妒成性的嘴脸就懒怠遮掩了。”

薛疏浅浅吸气,又恢复那沉稳的姿态:“你现在是薛家人,向着他说话我自然不高兴。”

烛火被他走来时的那股风带动,晃得明明灭灭。

言攸只是温声阐述:“你添油加醋地告诉他我的惨状,在他头上扣着间接帮凶的帽子,然后呢?还有什么手段?让我学一学,怎么利用人心才最狠?”

她要的是整个侯府、乃至整个俞氏倾颓,绝不是针对俞繇一人。

薛疏轻睨着身前人,压住眼底的血丝:“他不是罔顾伦常有非分之想吗?他不是千算万算要把你留下,把俞沁塞进薛府吗?他喜欢与我争,他别有用心,他自诩清高且自作孽,愧疚全都留给他好了。”

言攸总是以这样轻描淡写的神态洞穿他的卑劣。

“薛疏,把我当成你与他之间争夺的物件,我可以杀你百十次。”

“你怎么会是物件呢?”薛疏小心捧起她的脸。

“你不问我与母亲商量何事我也会告诉你……母亲催我成亲,她以为我还被困在俞沁之死的阴影下,她觉得你就很合适,盼着我把你早日娶进薛府,你觉得呢?”

言攸拨开他的手,那掌心的温度烫到了她。

“不怎样,也没必要。”

她不会钟情于杀亲仇人之子,也不会正眼相看一个疯子。

薛疏不恼,又轻轻拥住她:“没关系,一样都是你的兄长,他能死攥着不放,我也可以。”

他偏头埋在颈侧,鼻息要烫化这脂膏一样的皮肤,唇瓣很轻又很快地拂过,吻过那个他曾经因为私心想要扼杀的地方。

啪——

清脆的一下掌掴。

“不想丢掉项上人头和一身官服的话,就本分些。”言攸收手警示。

薛疏触碰脸上火辣辣的指痕,自嘲地笑出声。

至少她肯定没有这样对待过俞繇。

“好,早些休息,别乱走动,过几日还有宫宴呢。”

言攸握下发麻的手掌,提着裙裾走了。

同在屋檐下,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薛母格外关注两人之间的事,好生劝起言攸别与薛疏计较那么多,又说让薛疏给她赔罪。

可怜他母亲不知自家人是个疯子。

实则,言攸有太多事要处理,百戏坊的事、安插在侯府的眼线、甚至是东宫的消息。

俞澜嫁了裕王为妃,侯府向裕王党倒戈,正和太子一党撕得厉害。

言攸乐见其成。

撕,撕得越痛越好。

晃眼间就是五月初。

薛疏准备得很细致,衣裳首饰一应俱全,细辛替她挽发簪玉,盯着菱花镜里的人影出神了。

“姑娘,这样合适吗?”细辛在发髻边比划着,言攸轻轻颔首。

明眸善睐、朱唇皓齿,也只有在梳妆时细辛才会仔细观察她。

平日里她都是奴颜婢膝的神情,一直低声下气。

言攸最不放心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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