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1 / 1)

接下来的两三天,队伍沿着官道稳步北行。越靠近北境,风光便愈发苍凉。起初还能见到成片的庄稼地,后来只剩裸露的黄土地,偶尔有几株耐旱的沙棘,在风中抖着稀疏的叶子。

路上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拖家带口的流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孩子们光着脚丫在尘土里跑,看见队伍经过,眼神里既有好奇,也有怯意。

昭未眠坐在马车里,一次次掀开帘子,看着那些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老人,还有怀里抱着饿得直哭的婴儿的妇人,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

她自小长在深宫,锦衣玉食,见过的最“穷苦”,也不过是宫人鱼贯而入时,偶尔瞥见的杂役嬷嬷打着补丁的袖口。这般民不聊生的景象,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公主,别看了,心里该难受了。”诗穗替她放下车帘,声音里带着不忍,“听说北境打了五年仗,能活下来就不易了。”

昭未眠没说话,只是望着车壁上绣着的缠枝莲,忽然觉得那繁复的纹样有些刺眼。

到边境重镇时,已是第四日午后。城门口的卫兵穿着洗得发白的盔甲,见了队伍连忙放行。

知府早已带着属官候在府衙门口,远远望见马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臣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金之躯,何必亲临这苦寒之地,折煞臣了!”

昭未眠在裴砚川的护送下下车,身上换了件深青色的布裙,连金钗都换成了素银的。她扶起老知府,语气平静却有力:

“知府大人请起。父皇说,百姓是江山的根本,如今战事平定,自该亲自来看看大家。本宫此来,一是代皇家赐下抚恤,二是想实实在在为百姓做点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府衙外探头探脑的百姓,朗声道:“诗穗,传本宫的话,明日起,在城中心的空地上摆设粥棚,凡有难处的百姓,都可来领一碗热粥,另外每户凭户籍领二两银子,添置些过冬的衣物和种子。”

老知府愣住了,随即又要下跪:“殿下仁德!臣替全城百姓谢过殿下!”

昭未眠扶住他,又细细询问起粮仓储备和房屋修缮的事,条理清晰,语气沉稳,全然没了往日在京城里撒娇耍赖的稚气。

阳光落在她脸上,眼下的朱砂痣不再是娇俏的点缀,反倒衬得她眉眼间多了几分悲悯与坚定。

站在一旁的裴砚川静静看着这一幕,眸色微动。他原以为,这位长公主不过是金笼里的娇雀,一时兴起才来边关。

却没想到,她能放下身段,真心实意地为百姓着想,那份从容与担当,竟比许多朝堂官员还要恳切。

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昭未眠下意识地侧了侧身,避开溅起的沙砾。裴砚川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替她拦住了风沙。

昭未眠察觉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谢意。

四目相对的瞬间,裴砚川清晰地看到,她清澈的眼眸里,映着远处低矮的民房,也映着一片他从未在贵女眼中见过的、沉甸甸的关切。

夜幕低垂,府衙内灯火通明。裴砚川正在前院清点粮草,指挥士兵们将米袋和铁锅搬到明日设粥棚的空地上,动作有条不紊;

诗穗则在偏厅里,借着烛火核对户籍册子,指尖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难民数量,时不时抬头回应着属官的询问。

后院的回廊下,昭未眠与老知府相对而坐。青瓷茶碗里的茶汤已经凉了,老知府还在说着这些年的艰难——城池三次被围,粮仓两次被烧,百姓们挖野菜、啃树皮,却没一人愿意投降。

昭未眠静静听着,忽然开口:“知府大人,本宫此次来,除了父皇下拨的抚恤,还私下带了一万两黄金。”

老知府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昭未眠让士兵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放下,盒盖打开,里面的金锭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些钱,就交给大人。一部分用来修缮被战火毁坏的房屋和学堂,另一部分买些种子和农具,让百姓们能尽快重新耕种。”

她顿了顿,语气郑重:“父皇说,好官当以民为本。大人在边关守了二十年,头发都白了大半,这份辛苦,本宫看在眼里。这些钱,是本宫替父皇奖赏给大人的,也是给百姓们的希望。”

老知府看着那些金锭,又看看眼前的少女,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连声道:

“臣……臣谢陛下隆恩!谢公主殿下体恤!臣、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与殿下的信任,好好爱戴子民,让边城早日恢复生机!”他哭得像个孩子,二十年来的委屈与坚持,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应。

昭未眠扶起他,袖口被他的泪水打湿了一小块,却毫不在意。

晚风忽然卷起一阵凉意,带着边关特有的风沙气息,吹得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晃。昭未眠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指尖也泛起了凉意。

“公主,夜深了,风凉。”

一道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裴砚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件素色的披风。

他走到昭未眠身后,将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动作轻柔,却稳稳地挡住了袭来的凉风。

披风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户外的青草气,意外地让人安心。昭未眠拢了拢披风,回头对他笑了笑:“多谢将军。”

裴砚川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又转向仍在抹泪的老知府,沉声道:“粥棚的事已安排妥当,护卫也加派了人手,明日定不会出乱子。”

“有劳将军了。”昭未眠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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