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专家终究还是被秘密送来了。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几分锐利,身上裹着一袭教堂特制的深色长袍,衣料上绣着繁复的银色十字花纹,行走间带起一股混合着焚香与橄榄油的异域气息。刚踏入别墅客厅,他眉头便微微蹙起,仿佛空气中漂浮的阴冷气息已让他察觉到事态远超预期的严重。
“我来自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附属的驱魔修道院。”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声音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沙哑,“昨夜搭乘专机赶来,专为何小姐驱邪。”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客厅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我专精驱魔仪式,但有些内情不便详述。诸位不必惊慌,保持冷静即是,过度迷信反而会助长邪祟气焰。”
跟着众人走进卧室时,床上的何棠正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专家俯下身,指尖轻轻掠过她的额头,又掀开被角查看她脖颈处的肤色,最后用手电筒照向她的瞳孔——那瞳孔在强光下收缩得极慢,边缘还泛着一丝诡异的青灰。他直起身,脸色凝重如覆冰霜:“若真是魔物作祟,这已是二度入侵。拖延太久了,恶魔在她体内扎根滋长,就快彻底吞噬原主的意识了。”
话音未落,何棠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珠里再无半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淬了毒般的冰冷,她用一种完全陌生的、像是砂纸摩擦金属的嗓音质问:“你是谁?敢闯我的地盘?”语气里的暴戾与锋利,让站在床边的林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专家迅速从随身的皮箱里取出一枚嵌着红宝石的十字架,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红光。他又拧开一瓶圣水,朝着床头泼洒出一道弧线,厉声喝问:“报上名来!你究竟是何方邪祟?”
此时的何棠早已被四条浸过圣水的白布牢牢捆在床腿上,布绳深陷进她纤细的手腕与脚踝,却仍挡不住她浑身剧烈的扭动,床板被挣得“咯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突然,她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拽起,上半身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脖颈以一个违背生理常识的角度扭转着,活像只被惊扰后炸毛的猴子。“我是帕瑞拉,亦是萨瑞卡!”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两个声音在喉咙里撕扯,“地狱信使在此!你这教堂里养出的蝼蚁,也敢管我的事?信不信我让你尝尝五马分尸的滋味!”
专家不为所动,从皮箱底层抽出一本封面磨损的黑色法典,书页边缘泛黄卷曲,显然是年代久远的珍藏。他飞快地翻动书页,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拉丁文,很快便找到对应的段落,随即张口诵读起来。那语速快得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何棠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紫,像是有无数条毒蛇在皮下游走,肌肉开始剧烈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不过片刻,她又诡异地平静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别痴心妄想了。我的主子,可是东亚炼狱的主神!你这点微末道行,还不够给他塞牙缝的!”
专家的脸色此刻也白得吓人,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长袍领口。他显然已耗尽不少力气,却依旧死死攥着法典,声音虽有些发颤,却字字清晰地诵念起毕生所学的最强咒语。
卧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何棠的眼睛开始向上翻,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只剩下一丝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专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她几乎把脖子拧出180度,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模样分明是被彻底激怒,恶魔的力量正在她体内疯狂苏醒,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皮囊,显露出狰狞本相。
站在门口的林深早已吓得面色惨白,手指死死抠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向来胆大的王雪燃也第一次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身体控制不住地连连后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晌,王雪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喃喃道:“没想到……没想到嫂子病得这么重……早知道当初就该送研究所的,现在怕是……怕是耽误了啊……”
“姐!你怎么了?”恰在此时,何叶拎着保温桶匆匆赶来,刚推开门就撞见这骇人的一幕。何棠那双眼毫无生气的眼睛扫过她时,没有半分熟悉,仿佛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何叶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汤水流了一地,她震惊地僵在原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原来姐姐早就不认识她了,早就忘了所有亲人。
“姐……”何叶的哭声压抑而绝望,客厅里的其他人也都吓得浑身发抖。他们都是普通人,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那些只在电影里看过的情节活生生在眼前上演,恐惧像藤蔓一样缠得人喘不过气。
专家猛地转身,用带着命令的语气对众人说:“都出去!”他的声音因脱力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等所有人退到走廊,他“砰”地一声关上卧室门,反手落了锁。
背靠着门板,专家才敢稍稍喘息,贴身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背上。“情况不妙。”他对着围过来的众人低声道,“恶魔已经开始恢复力量,虽然还没到最强状态,但绝不能掉以轻心。它刚才说的全是谎话,邪祟向来如此,会编造各种身份混淆视听,我现在还无法确定它的真身。”
他顿了顿,抹了把脸上的汗:“驱魔必须暂缓。你们要继续给她用镇静剂,务必让她保持昏睡,不能再给它苏醒的机会。我需要联系教堂,再调几位专家过来联手镇压。”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沉重,“如果最后实在控制不住……就只能把她转移到教廷的隔离监禁室。那里的监控系统是全球最顶尖的,你们放心,我们会保证何小姐的人身安全,绝不让她受到伤害。”
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何叶压抑的哭声在回荡,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