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踹开。周管事带着三个衙役闯进来,官靴上还沾着李婆婆家的麦粒。
“裴家的!“周管事抖着文书冷笑,“有人举报你们私藏朝廷要犯——“
话卡在喉咙里,他盯着正在捆稻草的男人,瞳孔骤缩:“萧、萧大人?!“
燕照雪一脚踩住男人刚画的金纹,斧头在掌心转了个圈:“什么萧大人?这是我娘家表兄,来帮忙修房子的。“
周管事狐疑地凑近,突然被男人反手一捧稻草灰扬了满脸。
“咳咳...你!“
“对不住啊官爷。“男人佝偻着背咳嗽,袖口露出半截溃烂的伤口,“小人有痨病...“
衙役们齐刷刷后退三步。
燕照雪趁机掀开地窖木板:“要搜便搜,只是底下潮气重,前儿刚淹死一窝耗子...“
周管事脸色铁青,突然瞥见檐下挂的熏兔肉,眼珠一转:“征粮改征肉了!这些统统充公!“
“且慢。“
男人突然直起腰,沾满稻草屑的发间闪过一丝银光。周管事突然僵住,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大、大人饶命...“
燕照雪眯眼看向男人指尖若隐若现的金线,突然抄起斧头劈向周管事脚边:“野哥儿!去请里正叔来作证,周管事强抢民粮自己摔进地窖了!“
“噗通“一声,周管事真的栽进地窖。剩下衙役见鬼似的往外跑,却被门槛绊得人仰马翻。
男人指尖金线倏地收回袖中。
“修屋顶的杉木...“他虚弱地扶住墙,“得加钱。“
燕照雪把斧头往地上一杵,笑得像只狐狸:“不如大人说说,这'痨病'能传染几个衙役?“
远处传来裴野的喊声:“娘!我在周管事钱袋里找到咱家的地契!“
月光下,毒蘑菇在墙角幽幽发亮。
周管事在地窖里鬼哭狼嚎,燕照雪慢悠悠地盖上木板,还顺手压了块石头。
“娘,他会不会憋死?”裴野小声问。
“放心,地窖里还有半坛子酸菜,饿不死他。”燕照雪拍拍手,转头看向男人,“这位‘表兄’,戏演得不错啊。”
男人捂着伤口,嘴角却微微上扬:“彼此彼此,裴家娘子这斧头劈得也很有气势。”
燕照雪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块粗布丢给他:“擦擦脸,别脏了我家的地。”
男人接过布巾,随手一抹,露出原本清俊的轮廓。
月光下,他眉目如刀,虽苍白却掩不住一身贵气。
裴珠珠抱着野鸭蛋凑过来,仰头看他:“大叔,你是神仙吗?刚刚那个金线……”
男人低笑,指尖在她鼻尖轻轻一点:“不是神仙,只是个……欠债的。”
燕照雪抱臂冷笑:“知道欠债就好,修屋顶的工钱、饭钱、药钱,还有刚刚的‘演戏钱’,一共二十两。”
男人挑眉:“二十两?裴娘子这算盘打得比官府的税吏还精。”
“嫌贵?”燕照雪作势要掀地窖木板,“那我把周管事放出来,你们俩聊聊?”
男人立刻举手投降:“成交。”
第二天,村里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周管事半夜偷李婆婆家的鸡,摔进地窖摔断了腿!”
“活该!昨儿还抢我家半袋黍米呢!”
里正带着人把周管事从地窖里拖出来时,他满身酸菜味,嘴里还念叨着“有鬼”。
燕照雪站在人群外,笑眯眯地嗑着瓜子。
男人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低声道:“裴娘子好手段。”
“一般一般。”燕照雪头也不回,“比起某些装痨病骗人的‘表兄’,还差得远。”
男人轻笑,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塞进她手里。
“若日后有麻烦,拿着这个去州府,自会有人帮你。”
燕照雪低头。
她眯起眼:“萧大人这是打算赖账跑路?”
萧景珩低咳一声,无奈道:“伤好了,得回去算账。”
燕照雪掂了掂令牌,忽然笑了:“行,利息按日算,逾期翻倍。”
萧景珩:“……”
三日后,州府传来消息,征粮令被紧急叫停,县令和周管事因贪腐被革职查办。
燕照雪坐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数着从周管事钱袋倒出来的碎银。
裴野蹲在旁边,小声问:“娘,那个萧大叔……还会回来吗?”
燕照雪瞥了眼屋檐下新修好的房梁,轻哼一声:“谁知道呢?反正——”
她掂了掂手里的令牌,笑得狡黠。
“债主,总是要上门讨债的。”
秋收刚过,村里飘着稻谷香。燕照雪蹲在院子里晒蘑菇,裴野拎着只肥兔子兴冲冲跑进来:“娘!陷阱里逮着的!”
她头也不抬:“剥皮,炖了,晚上加餐。”
裴野刚应声,院门忽然被推开。
一队黑甲侍卫鱼贯而入,腰间佩刀寒光凛冽。为首的男子玄衣玉冠,眉眼如霜,正是萧景珩。
裴野手里的兔子“啪嗒”掉在地上。
燕照雪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萧大人这是来还债的?”
萧景珩唇角微勾,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连本带利,二百两。”
燕照雪接过银票,对着阳光眯眼看了看,忽然笑了:“利息算错了。”
萧景珩挑眉:“嗯?”
“那晚你发烧,我守了一夜。”她伸出三根手指,“人工费,再加三十两。”
侍卫们倒吸一口凉气——敢这么跟钦察司指挥使讨价还价的,全大梁怕是只有这位了。
萧景珩低笑,解下腰间玉佩扔给她:“抵了。”
当夜,村里狗吠声不断。
燕照雪趴在墙头,看见黑影鬼鬼祟祟摸向李婆婆家粮仓。她吹了声口哨,裴野立刻从草垛后窜出,一盆水泼过去——
“啊啊啊!”黑影惨叫,浑身泛起诡异的蓝光。
萧景珩从树后转出,指尖金线一闪,将人捆成粽子:“裴娘子的毒蘑菇水,效果不错。”
被捆的贼人哭嚎:“大人饶命!是县丞让我们偷粮栽赃……”
燕照雪跳下墙头,踹了贼人一脚:“果然,征粮令停了,有人坐不住了。”
萧景珩眸光微冷:“明日我亲自去会会这位县丞。”
清晨,燕照雪在灶膛里扒拉出烤红薯,掰成两半递给萧景珩:“喏,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