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春日宴:
下过春雨后的竹林幽馆别有一番美景意趣,薄雾浸染,春雨蒙蒙。
所谓春日宴,明面上是找个由头将大家聚在一起赏春华,歌雅性。
实际上,这类宴席,更是为了让京眷王公家的男女相看。
此次宴席由李贵妃一手操办,自从先皇后去世以后,圣上再未立过中宫,李贵妃在后宫,便是众女眷之首,
其子定安王又颇得圣宠,用春风得意形容之也不为过。
正因如此,此次春日宴来的人特别多。
陆乔潇因去了趟钱庄,处理青山和云墨两个钱庄割交的手续后,才乘着马车往宫里赶。
等她到时,宴席上已人满为患了。
陆秀珠本来正和几位姑娘正在说小话,目光流转间,一眼就望见了那身着天蓝水袖玲珑蝶花裙的女子。
她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了陆乔潇一圈。
这贱人可真是个狐媚子,一张狐狸精的脸,还打扮得这样骚,果然是想要勾引定安王殿下。
“哟,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妓子闯进来了呢?原来是我的好大姐呀!”
“穿得这样华丽,是要给谁看呐?不会是裴二公子吧。”陆秀珠双手抱着胸走过来,微抬下巴睨着她。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哄笑出声,熙熙攘攘围过来。
大家都听说永安侯府家的嫡女行事荒诞,不按常理出牌。
苦苦追求户部尚书之子裴瑾轩无果,后又冒冒失失大张旗鼓前去退亲,气得户部尚书病了三日没上早朝。
如今裴家在朝中颇得圣眷,大家自然是捧高踩低,见着陆乔潇这个没心没肺的软柿子,人人都想踩一脚。
国公府家的女儿噗嗤笑出声来:“秀珠啊,这是你那位对裴二公子穷追猛打的大姐姐么?”
“天呐,前几个月还不知羞耻地日日去裴府缠着裴二公子,昨日又风风火火跑去裴家退亲。”
“你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生出个这么不知廉耻的嫡女哟!”
“是啊,瞧着这位的模样,便是个不端庄的,还不比你家的二姐姐,清月小姐呢。”
在场的人大都是人精,陆清月近来频频参加李贵妃组的局,大家心照不宣的认为,陆清月这是攀上了平阳王府的高枝。
但她陆乔潇,就算是个嫡女,退亲这个事一闹,这京中谁还敢娶她呀?
等着孤独终老吧。
陆乔潇眼光一寒,她清晰地望见了人群中陆清月嘴角上扬的那抹得意。
此人惯会挑唆,陆秀珠能对她敌意至此,少不了陆清月从旁吹的耳风。
“秀珠,你莫要这样说大姐,春日宴,谁不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呀。”陆清月藏匿在人群中,轻轻柔柔发声,众人自觉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陆乔潇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陆清月,附和道:“是啊,二妹妹说的不错,此次春日宴由贵妃娘娘亲手操办,若是不盛装打扮,岂非对娘娘不尊?”
此话一出,陆清月面色微变,她想达到的,可不是这样的效果。
接着,陆乔潇目光落在了一旁颐气指使的陆秀珠身上。
陆秀珠心中顿时生出种没来由的紧张感。
这件人生得高出她半头,步步走来时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陆乔潇冲她笑了一下,下一刻,干净利落的一巴掌落在了陆秀珠的右脸了。
那瓷白肤嫩的脸蛋顿时红了一片。
陆秀珠被打得两眼发蒙。
她——她竟然敢打她——
还未反应过来,便听眼前人如同炮筒连珠般的话音。
“秀珠啊,今日你那妾室姨娘不在,就由阿姐来教教你应该怎样说话。”
“好歹是宫中贵妃娘娘举办的宴席,你张口闭口一个妓子妓子的叫,是要打李贵妃娘娘的脸么?”
陆乔潇声音阴冷,音量高调,瞬间吸引了周边所有人的目光去。
裴瑾轩今日也来了,正和吏部尚书家的公子正在说话,却突然见竹林边围着好一群人。
“走啊,阿轩,咱们也去看看热闹,那边好像是永安候府家的女儿。”
裴瑾轩皱了皱眉头,陆乔潇平时独来独往惯了,最恨扎堆趋炎附势之事情,她怎会稀得参加这种场合?
他本不想前去凑热闹,脚步却也还是不受控制地随着人群走去。
陆秀珠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捂着半边脸,颤声啊啊啊了半天,愣是想不出如何应对。
“这一巴掌,是为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自家姐妹脸面的不敬。”
“下一次,可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我会请爹爹动用家法,好好教你,什么是长幼有序?”
“什么是尊卑有别?”
“什么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乔潇的声音嚣张恣意,气势十足,周围看热闹的王公贵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永安侯府家的嫡女,居然这么猛的么?
当这么多人的脸,就那么水灵灵抽了小妹一巴掌?
之前不是说此女是个没心没肺好脾气的软柿子???
软柿子能这样硬碰石头?
陆秀珠的脾气不太好,刁蛮纵性,大家都是知道的。
而素日被称之为软柿子的嫡女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顽石来了个下马威。
可真是闻所未闻。
陆秀珠想死的心都有了,却又找不出话语反驳,生生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她双腿和灌了铅似的愣在远处。
还是在国公府小姐的牵拉下,她才梨花带雨地跑开了。
陆乔潇立在那里,眼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
方才几个嗤笑的人,此刻都噤了声。
她们都怕被这个女疯子盯上,也像陆秀珠一样当着众人面跌了脸。
“阿轩,你这旧情人够猛的啊,竟然直接抽了呛口小辣椒一巴掌。”
一旁的吏部侍郎之子赵邦泽拍拍裴瑾轩的肩膀,有些同情道。
“还好及时抽身,抽身够快,不然这样的悍妇迎娶进门,整个家里都不得安宁!”
裴瑾轩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他想到那日陆乔潇冷着脸没有丝毫犹豫的与他说退亲的模样,心中便生出一种燥意。
这个女人她,没有心。
明明从前对他热情似火,穷追猛打。
现在都几天过去了,没见着她来找他。
一驾富丽堂皇的马车正往竹林幽馆里赶,马车中坐着的人心里隐隐担忧。
“公子,方才听说,永安侯府嫡女当着众人的面,掌掴了家中小妹一巴掌,好像是因为那三小姐出言不逊。”
阿遥主动揭开帘子的一角,却不见他家公子有所反应。
静如佛子的一张脸不悲不喜,看不出一丝情绪。
沈昱珩藏在袖口中的手指微微蜷紧。
他知道陆乔潇在这些王公小姐中的风评一向不好。
往日的贵公子姑娘们的宴席,她也从来不稀罕参加。
但今日好端端的,竟能招得她出了门了?
所以他交办完陆时游整理典籍的事后,便匆匆乘了马车赶过来。
原以为来了这样的场合,她会吃亏。
这样听来,倒真是让他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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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群散去了,陆乔潇坐在小池塘边的石头上望风,手里捻着一根杨柳枝拨来拨去。
她今日过来,本就是为了下月初八的事进展得更顺利。
只可惜,定安王还没来,不速之客却先到了。
身后响起极其隐忍又克制的一声低唤:“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