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兔子?狐狸!(1 / 1)

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在小小的厨房里回响。

林遇安背对着门口,纤细的手指浸在冰凉的井水里,仔细地搓洗着碗碟上的油渍。

她动作看似生疏笨拙,带着“城里姑娘”该有的不熟练,但偶尔水流冲刷、碗碟叠放的瞬间,又隐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流畅。

堂屋里,重新开动的晚饭气氛微妙。

纪卫国沉默地喝着粥,目光却像精准的探针,偶尔扫过厨房门口那道纤细的背影。

他作为公社干部的职业本能,让他对任何“来历不明”都保持着天然的警惕。

妻子心善认干亲是一回事,但这姑娘出现的时机、地点、那身古怪的穿着…都透着蹊跷。他需要观察,需要判断。

纪晏清则完全沉浸在“喜得姐姐”的兴奋中,一边啃窝头一边压低声音对纪晏如说:

“哥!姐长得真好看!比咱们学校宣传画上的姑娘还好看!她说话声音也好听!”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喜悦。

纪晏如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却牢牢锁在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他弟弟的夸赞他充耳不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她刚才被误认为“嫂子”时那瞬间爆发的、真实的惊慌和羞恼,以及此刻这看似温顺的伪装。

矛盾。太矛盾了。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娘,我吃好了。去看看小兔子…咳,小林妹妹需不需要帮忙。”

他没等纪母答应,便迈开长腿走向厨房。

厨房里光线有些昏暗,只有灶膛里未熄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红光。

林遇安正弯腰将洗好的碗放进沥水架,水珠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滑落。

纪晏如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堵在了门口,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线,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瞬间将林遇安笼罩其中。

林遇安动作一滞,心脏猛地一跳。不用回头,那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已经告诉她来人是谁。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洗刷的动作,没有回头,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些。

“啧啧,”

纪晏如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带着惯有的戏谑,却又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我们小林妹妹…真是勤快。这碗洗得…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慢悠悠地踱步进来,走到林遇安身侧的水盆边,随手拿起一个她刚洗好的粗瓷碗,指尖摩挲着碗沿,目光却像鹰隼般落在她沾着水珠的侧脸上。

“不过…”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井水凉意的气息几乎拂过林遇安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的玩味,

“我怎么瞧着…你这洗刷的动作,这手指的力道…不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没干过活儿的城里姑娘啊?”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手——那双手指节纤细,皮肤细腻,但掌心指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娇嫩,甚至隐约能看到一点点极淡的、快要消失的薄茧痕迹。

那不是长期养尊处优的手!

林遇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发现了!这个混蛋的观察力简直可怕!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念头在她脑中飞转。否认?辩解?装傻?

不行!在纪晏如面前,任何拙劣的掩饰都只会加深他的怀疑!

林遇安猛地转过身,动作带着点受惊的仓促,差点撞到身后的纪晏如。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容易泛红的兔子眼此刻因为惊悸和迅速涌上的委屈而蒙上了一层更浓的水雾,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可怜。

她没有直接回答纪晏如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带着哽咽的、仿佛被戳中伤心事的颤抖声音,语速飞快地说道:

“我…我爹…我爹以前是在城里大酒楼帮工的厨子!”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充满了对“父亲”的孺慕和怀念,

“他…他手艺可好了!小时候…家里日子还好的时候,他总爱抱着我,教我认菜刀,教我怎么片肉,怎么揉面…他说女孩子总得会点手艺,以后饿不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鼻音,

“后来…后来娘走得早…爹一个人拉扯我…再后来…酒楼没了…爹身子也垮了…家里就…就…”

她适时地停住,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仿佛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再也说不下去。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真假难辨。

父亲是厨子——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干活,为什么手上可能有薄茧。

家道中落——解释了现在的落魄。

母亲早逝——一个永远无法对证的点,也足以引发同情。

而提到父亲教她手艺时的温情,更是给这个“身世”增添了一份令人心酸的合理性。

纪晏如愣住了。

他预想过她会惊慌失措地否认,或者笨拙地找借口,甚至继续装傻充愣。

却万万没想到,她会抛出这样一段带着巨大悲伤和细节的“身世”。

他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微颤的肩膀,听着那带着浓重哭腔的叙述,尤其是那句“娘走得早…爹一个人拉扯我”…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他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

他从小在父母健全、虽然清贫但充满温情的家庭长大,对“失去母亲”这种痛苦,有着本能的敬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厨房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灶膛里柴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纪晏如审视的目光依旧锐利,但其中的玩味和咄咄逼人,却明显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冲淡了。

他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单薄身影,第一次觉得,自己刚才的试探…似乎有些过分了?

“咳…”

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刚才那股子非要扒开她秘密的劲头泄了大半,语气也下意识地放软了些,带着点罕见的笨拙安慰,

“那个…行了行了,别…别哭了。我…我就随口一问。”

他别扭地移开视线,不再盯着她看,

“洗好了就出来吧,外头亮堂。”

说完,他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转身大步离开了厨房,背影甚至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直到纪晏如的脚步声消失在堂屋方向,林遇安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悲伤?

那双刚才还水汽氤氲的眸子,此刻清澈冷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只有眼角残留着一点刻意揉出来的微红。

她抬手,用袖子随意地擦掉那点水痕,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危机,暂时解除。

“母亲早逝”这张牌,果然好用。

纪晏如…看来你也不是无懈可击。

她快速收拾好碗筷,将最后一丝情绪收敛干净,换上那副带着点怯生生的、惹人怜爱的表情,端着沥干水的碗碟,走出了厨房。

堂屋里,纪晏如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正拿着一个窝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眼神却飘忽着,不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落在林遇安身上。

纪晏清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纪母慈爱地看着林遇安,招呼她坐下。

纪父的目光依旧沉稳,但在林遇安走进来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角那抹未褪尽的微红,以及儿子纪晏如那明显不太自然的沉默。

纪父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目光在林遇安低眉顺眼的侧脸和儿子略显烦躁的眉宇间扫过,心中那杆警惕的天平,无声地又压下了一分。

这个“捡来的”干女儿,似乎…比他想象的,更能牵动家里这两个小子的情绪。

尤其是老大晏如,不过能让以往有些邪性的老大那么安静下来,他自然会多关注一下。

转念一想,都在他眼皮子下了,也定然翻不起什么浪来,也就随着媳妇的心思去了。

纪晏如啃着干硬的窝头,味同嚼蜡。

厨房里那双含泪控诉的眼睛,那句带着巨大悲伤的“娘走得早”,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厨子的女儿…

母亲早逝…

家道中落…

这个解释似乎完美地填补了那些“矛盾”的缝隙。

可是…为什么心里那股子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反而更重了呢?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向安静坐在母亲身边的林遇安。

她正小口喝着粥,侧脸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乖巧,仿佛刚才厨房里那个悲伤的少女从未存在过。

纪晏如后槽牙磨了磨。

林遇……你到底是只可怜兮兮、需要保护的小兔子…

还是…一只披着兔皮、满口谎话的小狐狸?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凉水,压下心头的烦乱和那丝莫名的…悸动。

看来,这个“干妹妹”…

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得多。也…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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