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4年7月25日15:41
“A队，光学迷彩还能维持多久？”
一辆黑色多功能越野车后，跟着六辆隐形越野。A队队长驾驶的车行驶在最前，距黑色越野约一百米。
“三十二分钟，领队。”队长一手握着胸前的对讲机，眼中流露出不安与担忧，“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还是指令有‘歧义’？是否需要对命令再——”
“闭嘴！上面的命令无需辩驳——”
“我不明白，我们开着半光学迷彩，偷偷跟在前面那支科考队后面。明知道要进入的裂缝里有人，却——”
“啧——”对讲机那头的领队没了耐心，“以钛科学比我们先拿到裂缝信息，我们需要他们带路。等他们进入裂缝后，我们只在现场做粗略的外部探测。里面的生物我们一无所知，为安全起见，所有非世界蛇威胁单位，一律射杀。”
“那——”
“我知道！我知道！”领队吼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寒风凛冽，白云细长，小雪渐落，青苔被点上一星星的白。天空上悬浮着巨大的“黑洞”，地上的人张开大拇指，便可把黑洞藏住。云雾形成卷云，从万米高空钻入黑洞中。天色就傍晚一般，天上还出现了极光，划破天际。
漠寒在越野车里望着窗外，北冰洋的风雪比上次的大……
“哈欠——好讨厌的冰原气候。即使车里面有空调。”
车子里，漠寒和叶苏明在后面坐着，云叶枫全神贯注地开车。漠寒往年在北冰洋执行过任务，不过，今天似乎冷很多。刘宇轩的解释是：昨天晚上莫名出现的拟似黑洞吸收了空气中的大量杂质，还吸收了部分热。云叶枫特意打开了车子的电台，听着新闻。
“截止目前，北冰洋地区拟似黑洞仍未发生变态，其能量处于安全阈值。”
“此以钛事件是历史头一例——拟似黑洞为科学研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科研价值。趁着此次以钛事件并未终止，各国科学实验室已经开始筹备面向此黑洞的研究……”
“……”
他们带齐了装备——行动记录仪、一些收集皿、E型格洛克以及虚空环境抵抗器。
“云叶枫，要不你先穿上我的外套？我比较耐寒。”漠寒把外套脱下，递给了驾驶位的云叶枫。云叶枫没有回头，而是专心地开车。
“不用，我忍一忍就行。我觉得你给叶苏明可能更好一点”云叶枫摇了摇头。叶苏明听完，眼睛一亮，然后蹭向漠寒开头说：“妈的，冷死我了……”漠寒刚听到叶苏明的话，才发现叶苏明都已经靠过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
“我冷哎，还有，漠寒你心真冷，我离你这么近都在你耳朵旁边说了，你居然还选择性的无视我，只关心叶枫，真的跟你名字一样冷哎！”叶苏明把两只手一插，好像有点生气。
“诶呀！你看你皮糙肉厚的。还有，你知道‘寒’之前还有一个‘漠’，音同‘莫’，‘莫’的意思是‘不’。如果是正确解读我的名字，应该是‘不寒’。”
“但是你没有，真是绝情！”叶苏明假装生气的对着漠寒说。
“好了，别矫情了，你比我壮，我都没说啥，你怎么可能比我还冷？”漠寒轻轻肘了一下叶苏明。叶苏明往漠寒一边侧着头，答：“哎嘿，被发现了。”
车子的熄火，三人下车往前面走。他们离黑洞底部越来越近，双脚也越来越轻。远处一些细小的灰尘被黑洞吸起吞入。
“我们不会被黑洞吃掉吧？”云叶枫开玩笑地说。
“应该不会吧？刘博士不是说过‘这引力连老鼠都吸不起来’，更何况我们——”叶苏明说道。
“你还是别发誓了，我怕好吧……”漠寒对着叶苏明说
三人看见黑洞下有一个空心的光圈，那个光圈频繁抽搐，发射的光忽暗忽明。三人靠近光圈，漠寒按住左耳的通讯耳机，道：“指挥官，我们已经到达任务目标点。”
“收到，请继续。”周文涵在耳机的另一边说道，她的声音带有一丝紧张。
漠寒将「空间爆破仪」拿出，启动后悬置在光圈中心。仪器响了一声，漠寒松开手，后退两步。仪器快速旋转，并发出狂风般的“嗖嗖”声。恍惚间，漠寒好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撩自己的毛一样。他望向黑洞——黑洞边缘出现一层淡紫色的光，这层光给了漠寒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漠寒打了个寒颤，或许这不是出于寒冷。
仪器的指示灯突然变绿，三个人捂住耳朵。随着一声音爆，仪器朝黑洞方向飞出，轻轻砸在地上。三人这时候才意识到，黑洞的引力变大了。光圈被快速填充，发散出五彩斑斓的白。随后它快速扩大，反复拉伸，形成一块破损的巨幕。三人都愣住了——他们头一次见这么大的空间裂缝。一座巨大的破旧城市淡入他们眼中。漠寒率先走了进去，被脚底下有形而看不见的空间绊了一跤，抬头后发现自己来了一个破旧的城市之中。他的队员们跟了上来，叶苏明和云叶枫把漠寒拉起来后，叶苏明又把漠寒衣服上的灰拍了下来。
这是一个大型的十字路口，挤满了废弃的车辆。四周都是高楼，这些高楼像是人类的造物。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失落文明的感觉。街道没有人打扫，垃圾飞扬，一个白色塑料袋从天上飘过，漠寒在塑料袋上看见一串文字“SAVE WORID FOR TOMORROW”。
英文？漠寒细观察起周围的艺术元素——无一例外，都是英文。或许，这个世界是地球的平行世界？漠寒看向自己的手表，上面显示：目前温度为18°C。
天空中，有一个巨型黑洞独占一半。在这个破败的无人赛博城市中，废弃的高楼大厦像是巨大的墓碑，静静矗立在荒芜的土地上。城市的天空被厚重的灰色雾霾所覆盖，天边发光的恒星只能透出暗淡的光芒。街道上随处可见被遗弃的车辆，它们的金属外壳已被锈蚀，犹如时间的刻痕。偶尔，一两声机械故障的嘀嗒声从某个角落传来，打破了这片死寂。巨型黑洞的边缘有紫光散发。环境很昏暗，漠寒触摸大腿上的荧光棒，在光的绘制下，场景更加破旧。
漠寒蹲下身，细细端详着地面，然而，他似乎发现地面有些地方的颜色和其他地方的颜色不一样，漠寒挪到地面颜色不一样的地方，用手摸了一把。他看着手上沾染的灰尘，在气息不禁觉得熟悉，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瑞州的虚空林。他在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试管，接着收集了一些灰尘。
抬头，发现场景唯一的光影来自十字路口上的一块大屏幕。屏幕上没有广告，上面只有一串英文“BROKE THE BLACKHOLE”。世界的色彩早已褪去，只剩下暗淡的光芒在空旷的街头徘徊。四处散落的电线和破损的管道，仿佛是这座城市的血管和神经，如今却只能无声地诉说着往日的辉煌和史诗。
三人想象着这座城市往昔辉煌的日子，他们可以笃定，这座城市本来的样子会比地球上任何一座城市震撼。
“打破黑洞’？”漠寒自言自语，“‘拯救世界’？呃……怎么回事？”
一张废纸从他眼前飘过，他看着废纸飞入裂缝，但是他没有在裂缝的另一边——地球看到飘入的废纸。漠寒疑惑地起身，转到空间裂缝的后面，发现飘入的废纸并没有传送到地球，而是跳过了裂缝。漠寒随便找了个小石子，发现小石子和那张废纸一样直接穿过裂缝。漠寒好奇地穿过裂缝，发现裂缝口多了一辆没见过的车。漠寒半脚踏出裂缝，看到一对人在背对着他交谈什么，漠寒瞳孔一震：他们身上戴着世界蛇的章。
漠寒迅速返回到裂缝的另一边。
“喂！队长，在干什么？”
漠寒回过头，发现云叶枫在叫他——漠寒旁边的叶苏明看着这场景看得有些出神了。
“FoxTi小队，你们需要在两个小时二十三分钟内完成任务，预留半分钟撤离。目前，计算机正在通过空间裂缝的映射建立数字地图模型。”
漠寒没有解释，突然跑向一个咖啡厅，顺便挥了一下手。云叶枫扯着叶苏明进入咖啡厅。云叶枫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这个咖啡厅的正墙是一块单向玻璃，外面昏暗的光透过玻璃显得更昏暗了。咖啡厅里的物品摆放整齐，地上没有垃圾，唯一不足的是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灰。
叶苏明疑惑地坐在云叶枫身旁，耳朵放低了半截，道：“这里干什么？”
漠寒把荧光棒关了，然后留有悬念地说道：“世界蛇。”他说完，顺便使了一个眼神。
云叶枫把荧光棒熄灭，然后拔出腰间的手枪上好膛。
“至于吗？”叶苏明疑惑。
玻璃上泛起一道道白光，像是手电筒发出的光。寂静的气氛变得吵闹……
“全世界蛇队员，E队往东，C队往西……B队跟我往北！A队原地待命！钛科学队可能走远，此处虚空场稍弱但小心幻觉！”
“收到——”
玻璃上开始出现大量亮斑，这些亮斑左右移动。终于有一刻，亮斑只剩下三四个，它们就安静地呆在原本的位置，像一头守在领地上的狮子，等待侵入的猎物。
“世界蛇一直在暗中跟踪我们！”漠寒小声嘀咕道，脸上写着愤怒，“他们要干什么？”
“什么——他们也找到这，难道是要……抢研究材料？”云叶枫脸上有些惊愕。
“他们什么时候跟在后面的？”叶苏明说道。他的呼吸中带着一点急促，手指微微颤抖。他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段回忆——有一次漠寒在劝他和一位虎人的架，对面的虎人可不惯着漠寒，和漠寒打得不可开交——这在漠寒的劝架史上还是头一次——当时他因恐惧未能帮忙，每次想到这些类似的事情，他都有一种无力感。
“我们和他们暂时不是敌人。世界蛇来到这里的目的目前未知，我们不可盲目行动。而且，他们有些人就是不值得同情的危险分子，不过另外一些人就不好说了。依我看……至少不能杀死——”漠寒说道。
“那就打晕！”叶苏明刻意压低但没控制住音量，有些激动地说出来。话音刚落，他瞬间捂住嘴，耳朵因紧张贴向头部，眼神慌乱地看向漠寒，尾巴紧绷成直线。
“谁在那里！”外面的声音。
一道光射入咖啡厅，漠寒和云叶枫叹了口气，然后把枪收入腰间。漠寒本来想肘一下叶苏明，想了想，却同意得点了点头，然后拿出电击枪侧身靠近正门。云叶枫和叶苏明找好有利站位，站在一双面墙后，拿出小型强光手电筒和电击枪。漠寒透过单向玻璃发现过来咖啡厅的有两个人，拿着冲锋枪。他们板机轻微下扣，好似随时要开火的样子。
一颗震撼弹从门口丢进来，云叶枫拉叶苏明躲到双重墙后，漠寒迅速用手挡住眼睛。
哄——
嗡——
耳边嗡鸣不止，漠寒移开手，一道频闪强光从门口射来。他头仍晕眩，却隐约听见一声大喊：“虚空兽！”
一声枪响，漠寒扣下电击枪扳机，眼前的人影应声倒下，手上的枪还在喷火。
“遇袭！遇袭！”门口又传来吼叫。
漠寒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发现左肩渗着血。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单向玻璃已被密集的弹孔击碎。他迅速冲出咖啡店，迎面正撞上门口开枪的世界蛇队员，对方的枪被撞飞。漠寒扣住他的脖子，掏出手枪指向空间裂缝口的另两名队员。
叶苏明和云叶枫从咖啡店走出，同样举枪指向裂缝口的两名世界蛇队员。
三对二，加上手中的“人质”，双方对峙，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把枪放下！”漠寒吼道，“谁都不想升级矛盾！”
对面一名世界蛇成员放下枪，示意队友照做。FoxTi小队见状也放下枪。只是，那名先放下枪的队员扶着胸前的对讲机——他们都戴着战术头盔，漠寒看不清他是否在通话。
“怎么办？”叶苏明轻声问。
“救——”
“别他妈说话！”漠寒把手指扣得更紧。
“看着办。得搞清楚他们的动机——是真把漠寒当成了虚空兽，还是有意为之？”云叶枫开口，“我们现在还不清楚。”
“操！”叶苏明骂道，“我真希望这是个误会。”
误会？漠寒清楚世界蛇的德性，却也希望这只是单纯的误会——至少此刻无人死亡。他刚转头看向叶苏明。
“漠寒！”云叶枫突然喊道。
几声枪响，漠寒踉跄后退，抬头见一名世界蛇成员重新举枪向他射击。他松开“人质”，那人滑落在地。
嘣——
开枪的世界蛇队员应声倒地，漠寒的枪口正冒着硝烟。
见那人倒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手在发抖，瞳孔放大，呼吸仿佛凝固。
我杀人了？
手枪“哐当”落地。地上的“人质”被鲜血染红。
我杀人了！
悔恨与自责涌来，漠寒一时间不知所措，浑身脱力。
可是，你要知道，你不开枪，死的就是你的同伴！还有你！
不……
“妈的！”叶苏明举枪就要击毙剩下那名世界蛇成员，云叶枫按住他的手，缓缓摇头，没说话。
漠寒跪在地上，盯着自己的手——原本青白的手掌沾着灰尘与血迹，抖得厉害。眼前天旋地转，世界仿佛在摇晃。叶苏明走到漠寒身后，轻轻抱住他，感觉他在发抖，呼吸急促不连贯，手指冰凉。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暗自紧张，生怕漠寒出什么岔子。
叶苏明用头抵着漠寒的头，望向云叶枫——他已走到最后一名世界蛇成员身旁。那名队员正给倒下的同伴解衣，见弹孔靠近心脏，心猛地一沉。他撕下同伴内衣的一小块布，卷起来塞进弹孔按住。
果然，他感受不到队友的心跳，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绝望地低吼一声，双手无力垂落。
“你们有什么目的？”云叶枫冷冷地问。
“不知道！这是误会，对不对？一定是！”最后一名世界蛇队员抱头嘶吼，“他们开枪肯定是因为幻觉！这只是意外——意外！”
云叶枫只是凝视着他。
“但至少在这儿，我们不会把你们错当成虚空兽，更不会下死手。”
世界蛇成员猛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变得异常镇定。
“我明白了……”他低声嘟囔，随即按住对讲机按钮。云叶枫本想阻止，见他已然开口，只能暗自祈祷他别乱说话。
“A队汇报：我们遭虚空兽袭击，两名队员失踪，剩下一名昏迷——虚空兽已逃逸，A队请求撤退。”
“同意。”对讲机传来冰冷的回应。
他站起身，令云叶枫意外的是，他竟将对讲机递给了自己。云叶枫握紧枪，看着他迈过尸体，掠过漠寒，背起被电晕的队友走向裂缝。
经过漠寒时，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轻声说：“不是你的错——世界蛇向来对死人不管不顾，除了发放死金，没人关心他们是怎么死的。你们尽可以把尸体藏起来，他们中有些人也乐意死在里面——劝你们……‘早点回家’。”
云叶枫收好对讲机，快步跑到漠寒身边。
“振作点！”
云叶枫和叶苏明合力将漠寒从地上扶起。
“这任务还有必要进行吗？”漠寒绝望地问，声音已不似之前那般颤抖。
“有——突然回去，上面会追问，我们没正当理由。继续走，你大可以‘将功补过’。”云叶枫表情严肃，“当然，不管世界蛇想干什么，我们尽量不接触。只要带回点有用的东西就行——”
“我知道你想拿任务钱。”漠寒想把目光从尸体上移开，却做不到。云叶枫脸一红，漠寒又指了指胸前的行动记录仪：“都录着呢。”
云叶枫刚想辩驳，漠寒补充道：“可你说得对——我想将功补过——哪怕这说法很荒唐。”说罢，他眼神越发坚定。
三人简单处理完现场，只有漠寒心里隐隐作痛——他无法认同自己杀人的合理性，哪怕是正当防卫，哪怕这两人该死——他始终没忘，世界蛇的科考队里，仍有值得怜悯的人。
他想起，有人为家人卖命，死后家人领钱；有人为凑路费，有人为凑学费……如果此刻死去的都是贪得无厌的赌徒，那该多好。
云叶枫把对讲机交给漠寒，漠寒熟练地开启回放功能。
“A队，光学迷彩还能维持多久？”
“……”
“为了我们的安全，一律射杀非世界蛇单位。”
“……”
“陈队，我们现在与以钛科学的人对峙，他们劫持了我们一名队员，应该怎——”
“开枪！”
“为什——”
“我们早在前面发现以钛科学的踪迹，显然，你们眼前的人是Ω型虚空兽的致幻！”
“但是他们举止很像人类，我们被劫持的队员也还活——”
“那是你们的幻觉！蠢货！他们早死了！现在，射杀，带样本回来，拿钱！”
“喂！贾斯汀！把枪放下！”
对讲机里传出一阵枪声。
“不……”
“你妈的陈鑫！”漠寒愤怒地吐出这个名字，额头上出现皱纹，吻部上也因为咬合而出现肉块，“他他妈要干些什么逼事情？”
对讲机里没有谁在说话了，都是些杂乱的脚步声与金属撞击的声音。云叶枫把对讲机调成收音模式，然后交给了漠寒。叶苏明只是往漠寒移了几步，不安地说：“漠寒，你好像基本不骂人。”漠寒能明显听到叶苏明的呼吸声。
“嗐……”漠寒重重吸了口气，“没事，我太激动了。”
“你知道他们的领队？”云叶枫的表情有些微妙。
这时，三人的耳机又传来周文涵的声音：“FoxTi小队，空间映射建模已经完成，现在可以跟进任务。”FoxTi三人听完，互相对视一眼。
“收到！”漠寒坚定回答。他撸起左手袖子，露出一块黄色的手环。他拨动手环屏幕，再点开地图模块——一个三维地图投射出来，地图上有一个小点，这个小点指向南方。
“我们走。”漠寒走向任务点。
处理完现场，他们往任务点移动。漠寒在一路上想了很多——陈鑫他是奔着什么来的？我们？还是……它？
云叶枫脑子里也疑惑——以钛科学对外的资料表示裂缝由本地虚空背景辐射产生，但从未说明有一处裂缝后通往一个世界泡——两具尸体身上全没有虚空抵抗装备。这不像是一个粗心的错误，世界蛇可能知道以钛科学给出的一处裂缝坐标后有一个世界泡且其基本不受虚空影响？
忽然，三个人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家大型科技企业，企业的正门有一只倒下的企鹅雕塑，企业门牌“TENCENC”一角砸在了地上。大楼的窗户有些已经破碎了，但是框架还算是完美，相对它旁边的建筑，TENCENC大楼的遗骸可以算作是完好的建筑。
漠寒把左手抬起来看地图——任务点在他们的脚下。
“没路了？”云叶枫看向四周，一个广告正巧被他看见。那个广告牌上有一行字“The TENCENC World Bubble technology has been perfected (TENCENC世界泡技术已完善)。”他拍了拍漠寒，示意漠寒看广告牌，然后用相机拍下来了。
“嗯……世界泡？”漠寒回应云叶枫。
经过一番摸索，三人望见一处有一排冒烟的汽车撞在了一起，三人跑过去，发现这些车子后面是地下停车场入口。可惜的是，报废的车子把路堵上了，连一个可以钻的洞都没有。他们凑近观察，车子里有一些生活物品，但没有一个人——安全带是系上的，车钥匙也是插上的。漠寒拉了拉车门把手，拉不开。其它车子也全都试了一遍，都拉不开。
云叶枫看了一眼叶苏明，叶苏明会悟，仔细观察，发现有一处的车头与车尾间有比较大的空隙。于是，他抓住车头，手套的条纹发出紫色的光，车头的一部分被描出亮边。叶苏明再用另一只手叠在抓车头的手上，用力一扒。
车子发出渗人的尖叫，车头瞬间变形，几乎要和车尾挤在一起。
“搞定！”叶苏明回头一笑，露出獠牙。云叶枫竖了个大拇指，漠寒却面无表情，心不在焉。
“不夸夸我？”叶苏明搂住漠寒。
“啊……”漠寒移开叶苏明的手，走在最前面，脸上还是冷淡，“很厉害……”叶苏明听完，耳朵耷拉下去。
停车场里面比外面更加狼藉，好像是原本的人在逃着什么一样。血迹，脚印，写遗言的纸……可是这里依没有生物，甚至没一具尸体。墙上安全出口发出的绿光传达了一种鬼诡。脚下是干燥的，但流水声时不时传来。
“这地方怎么跟他妈的太平间一样。”云叶枫小声说道。
“呜呜……”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叶苏明耳朵不安地晃着，“刚才是不是有……哭声？”
三人对视。
“搜索目标。”漠寒寻着哭声望去。
三人抱团，寻到一辆乔车前。声源在乔车后。漠寒摸到乔车后，发现一名穿着白衣服的女孩坐在地上，掩脸哭着。他打了个手势，云叶枫和叶苏明跟了上去，一脸震惊。
“女、女孩？”云叶枫不可思议，“在路上我们却没有发现一位——”他走向女孩“嗯？”
漠寒将云叶枫拦下，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世界蛇擅长半真话式的谎言，而虚空场和虚空兽却都是真的。Ω型虚空兽会通过影响生物的意识流进行捕食或逃跑，根据它所感知的意识流与观察到的猎物行为，会制定合适的意识流信号以捕食或逃跑。
可是，如果这“女孩”是虚空兽，那么这世界发生的事情就匪夷所思了。
虽然人脑有差异，意识流却大相径庭，这种虚空兽在近处很难防范它对意识的影响最好的办法是后退个几米，集中精神观察一下，或开启视觉强化——它将眼前的画面直接转化为人的各种脑区信号，打包进人的意识流中。
漠寒想着，女孩“哇”的一声跳起来，抱住漠寒大腿。漠寒感觉莫名沉闷，好像有东西压住了他的肩。漠寒开启视觉强化，差点叫了出来——
他看见一张饥渴的黑狼脸，口水在嘴中连丝，拧笑着，露出全部的尖牙。漠寒和突然出现的红眼对视，呼吸短促。但他强装无事发生，双手放在背后比了一个护目镜的样子。二人开启视觉强化，瞬间流出冷汗。
虚空兽并没有着急攻击漠寒，叶苏明看见虚空兽把脖子伸过漠寒的左肩，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两人。
“怎么办？”叶苏明的额头冒出一把冷汗。
“这种虚空兽会等我们过去，然后一网打尽。”
“那我们总不能——”
“吼——”
虚空兽意识到被看穿，大吼一声，拧头咬向漠寒的喉咙，漠寒迅速后撤，鞋底留下淡蓝色条纹，虚空兽扑空，重心不稳下倒。漠寒用膝盖踢了一脚虚空兽的头，然后一把抓住虚空兽的脖子，手套发光，鞋子出现蓝色条纹，拎着虚空兽在空中转了一圈，重摔在地上，然后退到队友身边。
三人观察这只虚空兽——它像一只浑身黑紫，肌肉发达的巨型“狼狗”。这只“狼狗”身长1.5m，宽1m多，身上有很多白色花纹。它的身子被外骨骼包围，四肢上生长着型如盔甲的外骨骼，但头的护不严实。三人确认这个生物是虚空狼。虚空狼是虚空兽的一个分支，来自虚空的哺乳动物。外表酷似狼狗，成年体型庞大，皮肤为紫黑色，性格暴躁，无畏。四肢与肌肉发达，前肢有灵长类动物的特征（手部像人类），体表有坚硬的外骨骼，普通枪支很难打破。大脑不是它们的思维终端，它们胸腔内的「元核」才是。
虚空狼扑向叶苏明。
叶苏明率先闪开，漠寒与云叶枫后退了几步。这个狼狗扑了个空。它向漠寒对视了一秒，然后开始龇牙。漠寒也啮了个牙，以示“回礼”。这一动作似乎彻底激怒了狼狗。
“吼！”
狼狗扑向漠寒，一道强风袭向狼狗，狼狗被风弹在地上，这时，一把带火的箭射向狼狗的胸，箭矢发生小爆炸，外角胳仅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漠寒往洞那里补上两枪，紫色的血液飞溅出来。随着幽紫的光沫飘出，狼狗化为一滩“紫水”。
“像这样主动跳入包围圈的虚空怪物已经很久没见了。”漠寒擦去因龇牙而流下的口水，“智商堪忧。”叶苏明靠过来扫视了一下漠寒，然后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把气头全洒这啦？”云叶枫打趣，“另外——回去的时候不要和刘宇轩谈起我们杀了一只Ω型虚空兽。”
“怎么说？”
“这么解释：要刘博士在这，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它抓起来……”
他们一起检查了一下四周的安全情况，发现没有危险因素后，他们穿过一排排残破的车辆，找到了一个电梯，漠寒按下电梯门按钮，但是门框弹出一个输入按钮界面的投影。上面写道：“虹膜识别系统损坏，请输入备用密码”。
“什么鬼？”漠寒的脸上写满不解，“谁家电梯要密码的？”
“这怎么办？”云叶枫巡视周围，偶然间他瞄到了另一个电梯。他走过去按下电梯按钮，发现这个电梯不需要密码。他示意其他两人过来，他们站在电梯前等着，接着，他们听到了“咯吱咯吱”的机械声，电梯门上面的楼层数也在缓缓减小。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开始警戒，他们后退几步，叶苏明看着后面，其他二人拿枪指着电梯门。“咚”一声后，电梯门缓缓开启，三人的心快跳到了嗓子上。但是里面除了微弱了灯光和地上的血迹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了。
漠寒摆出待命的手势，然后缓缓移向电梯里。里面没出现什么东西，他再看向电梯按钮，一道鲜红的血迹指向了某个楼层，漠寒盯着这个血迹看了好久，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示意队员们进电梯，都到齐后，漠寒有些犹豫地按下了带有血迹的按钮。按钮亮起蓝光，电梯门缓缓关闭，接着，他们感觉到自己在上升。电梯中的灯光忽明忽暗，随着楼层数越来越高，他们越来越说不出话，只是感觉嗓子里干燥。电梯在最顶楼停下，电梯门打开，他们发现这里是实验室。器材整齐堆叠，墙的一侧是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暂停中的视频。
三人先是注意到了那个巨大的屏幕，屏幕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笔记本电脑上有一些线连接巨大的屏幕。三人靠近笔记本，发现笔记本的屏幕坏了，此外，还有一个U盘静静地插在了一边的插口上。窗外的光散射进实验室，似乎这里刚迎来早晨……
“这里好干净……”云叶枫不禁感叹。
漠寒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尝试按下笔记本电脑的空格键。随后，屏幕上的视频开始播放，视频的音量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大声。视频中出现一个正在旋转的圈和一些乱码，然后一个人成熟男人的声音传出。
“你好，下一个世界的人。我是制造这个世界的科学家之一——杨奇。现在，我将用我的语言为这个世界送行，也为前来这个世界的人类留下我们的祝福和信息。想必，你们的世界中也出现了一个黑洞，对吧？这和我们很像。我们打算像之前的世界一样，如果被这个黑洞毁灭，那就留下遗言警示后人。我们可以很直白且郑重地告诉你：这个黑洞绝对不是好东西，尽管它看上去是前途无限，但是我劝你们赶紧把他丢进垃圾桶里面。就我们所知，没有一个世界是可以驾驭住这个黑洞的。”
漠寒回头看向云叶枫，发现云叶枫在录制视频，于是放心地继续看下去了。
“不过，我们很好奇，很多我们前仆后继对抗黑洞，为什么偏偏是你们恰好可以解决这个黑洞？换句话说，这个黑洞已经被我们处理地危害最小了……我们可以留下的话不多，但是我们很多数据全部都留在了U盘里面。拿走吧！祝你们好运——”
视频结束，漠寒走向前观察了一圈U盘，接着拔下了U盘。突然，漠寒发现原先插U盘的地方露出来了什么东西，漠寒将其扯出，发现是一张纸，纸上写着：To remind of the KEY password， I must write some words that concern our tasks.I leave you peace， I give you my peace; What I give is not like what men give. Do not worry in your hearts， nor be afraid.《Holy Bible》
漠寒思索着，根据这一串信息，漠寒猜测密码应该是有关peace这个单词的。联想到在进入这个地方前那个广告牌……
那是……世界泡？漠寒世界泡的英文“World Bubble”得出密码应该是“23151812422122125”。
三人在实验室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乘坐电梯再次回到停车场。漠寒皱着眉头来到电梯按钮旁边，云叶枫迫不及待地说：“怎么样，想到了？”漠寒把手中的纸给了云叶枫，此时，叶苏明的头凑了过来。
输入密码，电梯门缓缓打开，三人进入电梯。里面很干净，甚至干净得有些过分。这一切，像是为欢迎谁一样。
漠寒腰上的无线对讲机传来噪声。一会儿后，陈鑫的声音传来：
“炸弹可以爆炸，各组队员注意安全！”
“炸弹？”三人异口同声，漠寒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嘣——！”
地面剧烈震动，电梯里的灯直接熄火。五秒钟后，地面不再震动，电梯上的白炽灯“嗞”了一声，显示楼层的屏幕也熄灭了。漠寒按下开门按钮，可是负一楼的按钮泛起黄光。
“有没有可能——”
叶苏明捂住云叶枫的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
好在乘电梯的时候没有“特别”的小插曲，电梯平缓到达任务点，三人走出电梯，都松了一口气。
电梯连接着走廊，这里的建筑风格有一种废土的感觉，地上的铁板失去光泽，锈迹斑斑。墙顶的铁管道有些松动，其焊口喷出白气。灯光忽明忽暗，走廊的尽头传来流水声和风声……
“指挥官，我们已抵达任务点。”
“滋——收到（乱流声），任务点更□□（新？），在□□——我们侦□（侦察到？）……哔——”
“喂？周文涵？”
无人回答，信号应该是被这里的某个东西干扰了。这时候，无线对讲机传来陈鑫那边的音讯：
“哒（枪声）——”
“吼！”
“全世界蛇队员注意，滋——信号出现（卡顿）干——干扰。自行行动！”
对讲机里又是一声枪响，而后，对讲机里传出电流的滋滋声，接着再没有了动静，当云叶枫想再次启动对讲机时被漠寒制止，他怕再次启动会烧坏什么零件——比如储存。更不妙的是，叶苏明和云叶枫的行动记录仪及云叶枫的相机坏了，三人顿感大事不妙——剩下的，只有漠寒胸前的行动记录仪和三人的耳机……
漠寒的目光投向那条幽深、仿佛通往地狱尽头的走廊，声音低沉：“我想，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一下对策了。”
云叶枫停下脚步，脸上写满了挣扎和犹豫。他看着漠寒，嘴巴张了又闭，反复几次，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艰涩地开口：“我们……嗯……撤退吧！对，立刻撤退！”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仿佛被自己的决定惊到。
“我们离目标很近了！可能就几步之遥！”漠寒指着走廊尽头，声音带着焦躁。
“不！漠寒！别再往下面走了！”叶苏明突然爆发，死死拽住漠寒的小臂，力量大得让漠寒都感到疼痛，“太危险了！听云叶枫的！”
“放！手！”漠寒也怒了，用力想挣脱，但叶苏明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漠寒，冷静点！”云叶枫看了一眼手腕上探测器的读数，语气凝重，“以下路段的虚空场强度指数正在飙升！远超安全阈值！我们现在的元钛隔膜装备，根本不适合长时间暴露在这种高强度的虚空场辐射下！我们会死！”
“但我们快到了！”漠寒恼火地反驳，试图挣脱叶苏明的手，“如果世界蛇的目的是争夺这里的以钛资源！我他妈不惯着他们！”
“第一：我们根本不能确定刚才在咖啡厅的冲突是不是他们故意设计的！第二：你他妈傻逼吗？你的命不要了？至于为了个任务把命搭进去？！”云叶枫罕见地爆了粗口。
漠寒沉默了。队友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被愤怒和“将功补过”念头冲昏的头脑。
“漠憨憨，走吧……求你了……”叶苏明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恳求，轻轻拉了拉漠寒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忧。
漠寒深深地、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几秒钟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眼神中的狂躁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好，你们在这等我。”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把缴获的对讲机抛给云叶枫，“我进去看一眼，确认一下情况，马上回来。保持联系，注意警戒。”说完，他用力挣开叶苏明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那条昏暗的走廊尽头走去。
云叶枫与叶苏明无奈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和一丝恼火。“妈的！”云叶枫低骂一声，最终还是和叶苏明一起，快步跟了上去——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要说那句该死的“将功补过”？三个人能全须全尾地活着回去，比什么都重要！
三个人走到走廊尽头，拐了一个角之后还是一个走廊。不同的是这个走廊长且亮，墙上有一许划痕与句子。这些有划痕句子原本很少，但越深入，划痕越多。有划痕上有血渍，有些划痕上还有一层小字。
“We will.”(我们会成功的。)
“No! We can't do it.”(不！我们做不到！)（字迹旁带着一片喷溅状的血迹）
“All the monsters in the void have been restrained.”(虚空中的所有怪物都已被控制。)
“Yes.”(是的。)（字迹旁同样带着干涸的血迹）
“Everyone is sick.”(每个人都病了。)
“Monsters... no， they were originally humans.”(怪物……不，他们原本是人类。)
“I won.”(我赢了。)（这一行的字体风格与其他截然不同，是一种凌厉的行书）
“……”
“这也许是一种……记录？不过有打斗痕迹。可是这地方看上去很干——”云叶枫推断。
三人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扇生锈的铁门，铁门上用血写着“YOU SHOULDN'T COME HERE(你不该来这里)”。
“——净？”
“漠寒……？”叶苏明白点不安地说道。漠寒做出原地待命的手势，然后独自一人靠近铁门。
漠寒衣服里的虚空环境抵抗器自动开启。漠寒深吸一口气，把手缓缓放上铁门。接着他一鼓作气，扭开门把手。黑暗如洪水涌向了他，漠寒习惯性后撤，但脑颅撞在墙上。
他顾视四周。只有黑暗。唯有一方打来无形的白光，照亮了他。
他看向自己的手，手上的毛在乱窜。衣领投影出：元钛隔膜耐久：47%——开门前还是100%，并且这个数字在骤降。漠寒意识到什么把他带到了虚空。这里可能是浅层虚空投影，可能是虚空平面，这地方还正好刮着虚空风暴流——这意味着——
漠寒一阵晕摇，脑子里闪过许多无意义的东西。
“不行……”漠寒试图找个掩体，他一手捂着头，一手开启了挂在腰间的荧光棒。漠寒隐约看出这还是刚才的走廊，但他站的地方的两侧的墙塌，风暴流正直勾勾地洗刷着他。透过塌下的墙，他看到许多通道——它们都浮于虚无。
门后是个向下的楼梯，墙面破烂但至少可以躲点“风”，两颗手掌大的小球——一颗发黄光，一颗发紫光，浮空穿过漠寒往楼梯下飞去。漠寒一惊，意识到这是他们的元核，他快步跟上去。
“现在找到一个和基维（基础维度）串通的东西我还有救。”漠寒把手放在太阳穴上，咬牙自语，“妈的——要耐久多点我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漠寒的脑子里如海啸翻涌，无意义的几何图形，尖叫，怪笑，怪物，死亡……他感到无数双眼在暗中凝视，三两双手扯着他，一只怪物在身后凄厉地哭喊。
“都是幻觉……”漠寒安慰自己，“我的意识流可没这么……至少比他俩强吧……”
两颗元核越飞越快，漠寒刚要跑起来，就重摔在地上，下滑几个阶梯。漠寒隐约感到一手下垂，睁眼发现眼前的几阶楼梯不见，仅是虚无。在虚无中，他看到了许多零散的、颜色各异的发光小点。抬头，前方墙和阶梯像水波一样震动，波的边缘发出神秘的暗紫暗绿的微光。
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可他失去了所有力气，头脑依旧翻滚。他仿佛看到队友死在前面，无数人在责怪他。他什么也做不到了，唯有安然睡去。
对于一名杀人贼，坑害队友的人，他想，这种结局正好……
他感觉周遭的黑暗是粘稠的，像化不开的墨汁，将每一寸空气都染成了沉郁的黑。这里没有星光，没有月色，好似它从未存在。黑暗在慢慢漫上来，从脚边开始，沿着脚踝，爬上膝盖，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过胸口。
有什么东西在下沉，不是身体，而是意识里最后一点光亮。它坠着，坠着，朝着那片更深更静的地方去，那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一种永恒的、无需呼吸的安宁。
直到……这片安宁被黄昏破坏——
“——FoxTi小队！紧急通报！世界泡结构突然开始不稳定坍缩！你们只剩下26分钟！重复，26分钟！现在必须立刻撤离！立刻撤离！”
漠寒发现自己倒在地上，脑袋昏沉——他隐约感觉谁拉了他一把。
我是否还活着？漠寒问自己。
“漠寒！可以听见吗？”耳机里传来叶苏明的声音。
信号恢复了？
漠寒站起来环视一遍这个空间，发现这一个发着光的蓝紫色的元核浮在房间的正中央，漠寒用手比了一下，大概手掌大小。墙壁一尘不染，地面光滑如镜。很多设备围绕在元核的下面，上面的玻璃显示屏上缓慢地输出一行行二进制数字……四周有很多通道连接这个房间。有12根票重柱立在这里。还有3组办公桌，办公桌上有未吃完的早餐。
“还还活着吗！”叶苏明的声音再次传来。
“活着，别吵。我已经到达任务点。”漠寒摸着耳机说道。
“漠寒，你开门后灯就黑了，但你人不见，还联系不上。”叶苏明补充。
“我们正在赶过去。”云叶枫的声音传来。
“你们快回去！这里有危险！”漠寒回答。可是，叶苏明和云叶枫那边已经没有消息了。
漠寒穿过设备，来到元核下方，他伸出手，手套发光。元核缓缓下降，飞到漠寒眼前。漠寒伸手拿住元核。可能是因为元核不受重力影响，它上手非常轻。
“漠副队，好久不见！”在漠寒后方的通道里传来陈鑫的声音，漠寒慢慢举起双手，接着转过身。通道里，陈鑫身穿黑色作战服，手上的电磁手枪早已充能完毕。他后面跟了一队人。
一会儿后，又有三队世界队队伍从不同的通道里走出来。一群红点聚集在漠寒头上。
陈步步紧逼“在以钛科学混得不比世界蛇差吧？”
漠寒咽了口口水：“副队？我现在已经不是世界蛇的人了。”
陈鑫摆了摆手，走到漠寒跟头。漠寒身上的红点消失。
陈鑫扯下漠寒的行动记录仪，丢在一边，表情突然严肃：“还能走到这里，身手没退步呀。我还以为你早滚回以钛科学了。”
“什么意思！”漠寒发觉陈鑫话里有话，“原来是——”
“并不是我要干的。”陈鑫这时又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漠副队——你我是老相识，我并不想对你怎样——只要你交出手中的元核。”
“忘记联合国的《以钛资源公约》了吗？”漠寒反驳。
陈鑫冷笑：“这是给活人用的。”尾音骤降“而不是给一个，他人将会不知道怎么死的人用的。”
“你！”
“交出来，我带你离开——看在我们旧交的份上。”陈鑫轻轻拍了拍漠寒的右肩，“不要为难我，更不要为你的队友找难。”
“他们？”漠寒握元核的手有些松动。
“在我们手上，若你要全身而退。”
“我同意……”漠寒咬牙答应，陈鑫拿过漠寒递给他的元核，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漠寒，几秒后，陈鑫转身走开。漠寒叹了口气。
陈鑫用手抵着入耳式耳机：“拿到核心样本……嗯，还活着……什么？”愣在原地“——狐狸，只能怪你今天命不好！”
陈鑫突然拔枪指着漠寒的头。漠寒连连后退，被逼到墙前。
“为什么？”漠寒一脸惊愕。
“有人让你死，我别无他法！”陈鑫大吼，扣下板机。
嘣——
无形的风弹打到陈鑫的手腕上，子弹射偏，漠寒发现云叶枫和叶苏明从一个通道中跑出来，云叶枫的手套的光还未散去。一把枪也恰好被丢到漠寒脸前，漠寒接住，指向陈鑫——枪上有点汗，边缘紫色微颗散去。
“现在！完好无损地交给我。这个元核的研究价值不菲，你们也毫无胜算！”
“我现在用枪指着你，”漠寒恶狠狠地瞪着陈鑫，“现在我们更应该是谈判的双方！”
灯黑，石头爆裂声传来。整个场面瞬间失控，世界蛇的大部分队员四处逃窜，开枪射击。灯亮，漠寒后面与左边的世界蛇小队都倒在地上，他们的身上都有一根细长的刺扎穿脑袋。两只突出的白色怪物在尸体中间嘶嚎。而后，一只只虚空狼从地从墙边显形，扑倒临近它们的世界蛇队员。陈鑫发现大事不妙，按下了自己的手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泡中。
地面逐步崩塌，露出虚无。其他世界蛇队员慌了神，有些世界蛇队员已经掉出这个房间了。漠寒站起来，又滑了一跤，地上的石头在他的小腿上划了一道口子。现在，漠寒要跑出去。他强忍着痛站起来，叶苏明和云叶枫刚进来的地方跑，后面一只虚空兽扑向他。
嗖——
漠寒化为一道闪电——是云叶枫和叶苏明合伙用手套把他拉了过来。
漠寒踉跄了一下，叶苏明和云叶枫扶着漠寒原路返回。他们没有办法停下来，只有不停地跑，顾不上回头的跑——身后惨叫不断，可能是被虚空兽追上了，可能是坠入了深渊——不过这不重要，他只能跑。跑了很久，他的大脑一片恍惚，他只知道终于来到了电梯前。
电梯里得到了难得的惬意，漠寒突然抱着叶苏明，这搞得叶苏明不知所措——要不是云叶枫的相机坏了，他是真的想要拍下这一幕——他还没有见过漠寒窝在别人怀里哭的样子。
“我还以为……”漠寒声音很低沉。
“我们不会抛弃你的。”叶苏明摸着漠寒的头——虽然漠寒从来没有想过，也不会这么认为。
电梯门开，三人冲出去，冲出停车场，冲到空间裂缝旁。外面狂风暴雨，他们一路冲到空间裂缝前——裂缝已窄得钻不进人。漠寒迅速在那几个死了的世界蛇队员身上搜了一番，找到了一个引力手雷。
“让开！”漠寒拉开保险，把手雷丢向空间裂缝，手雷引爆，原地出现一个蓝色的能量球拉扯着空间，随后爆炸，重新炸开一个口子。
“你们先出去！”
云叶枫和叶苏明冲出去，在裂缝的另一边后退一个身位等待漠寒冲出来。但是漠寒刚走一步，被划伤的小腿开始剧痛——显然，伤口莫名其妙感染了，这个剧痛让他直接跪下了。叶苏明见漠寒这个样子，刚打算冲进来，云叶枫不打算拦，但是看到空间有迅速闭合的征兆后迅速拉住了叶苏明，把戴了手套的一只手对准漠寒。
漠寒眼睁睁地看见空间闭合，但是自己却移动不了。他拉开口袋，把捡来的U盘丢出了空间裂缝外，在云叶枫蓄力好的那一刻，空间裂缝瞬间闭合……
后面，无尽的“深渊”裸露出来，漠寒抬头看着黑洞，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等待着自己的死亡。不出意外的话，他马上就要变成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之一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冒这个险？好像他有一种莫名的执念，这种执念像是他从来不会有的。经过这一遭，他在脑子里很后悔，但是后悔有什么用呢？往好一点想，如果把这个元核带出去会对世界造成恶性影响的话，他算是对这地球做出贡献了。
他脚下站着的地面裂开，好像一张巨口，无情地吞噬了他。他飘在空中，眼睛盯着那正在逐渐破碎的黑洞。天空像是被滴上一滴墨水，黑暗从天上的一点展开，把整个天空染黑了。他的耳旁是冰冷且喧嚣的风声，在为他的死亡做伴奏。他转头看向身下的虚空，惊奇地发现一块真正溶解的粒子核心，他猜测这是这块地方重力的来源。
核心突然爆炸，一股力量推着他上升。朦胧中，他看见一个踏空而来的紫色影子，是个龙人，提着紫色长剑缓缓走近。
“嘘——”
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疼痛席卷全身。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柄流动着紫芒的长刃，冰冷地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我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