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明了不想纳家中表妹为妾,既然如此,裴姝窈一个姑娘家如此上赶着,除了叫人看轻外,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看向崔令窈:“今日你又去找阿兄,他对你态度可有和缓些?”
“……”崔令窈缓缓摇头,“没有。”
她心中惦记陈敏柔的事,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追问:“陈沛柔姐姐是出了什么事,要让她嫁给她姐夫做填房?”
“……”沈涵月一阵无语,只觉得她已经无药可救。
真是可怜又可恨。
见她眼神殷切,十分在意陈沛柔的婚事归属,心中又有些不忍,到底还是回答道:“陈佩柔长姐半年前难产,生下幼子后伤了元气,养了半年依旧无力回天,太医院那边忙活了半年依旧回天乏术,听说熬不过今年,国公府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具体病症,她们这些外人不会知道。
但大差不差就是妇人产后崩漏了。
煊赫如国公府,锦衣华服,各种珍贵药材都不缺,仔仔细细温养了半年之久,依旧救不回那条命。
可见,这个世道妇人生孩子,得有多危险。
“你放心,”沈涵月道:“消息既然已经传扬出来,那么陈佩柔嫁进赵国公府的事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时下贵族间的婚配,若不是板上钉钉,是不会透出口风的。
所以,陈佩柔不会跟她兄长扯上关系。
沈涵月本意是想宽慰她,但崔令窈闻言,浑身僵硬。
脑子像挨了重重一击,有些发懵。
放心……
她能放心什么。
陈敏柔竟然要死了。
记忆中那个巧笑嫣兮,活泼俏皮,善解人意的姑娘,马上就要死了。
她第一次来大越做任务时,才十岁。
认识同样十岁的沈敏柔。
两人友情持续了十年。
那十年里,她们是彼此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沈敏柔先她一步出嫁,嫁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赵仕杰,两人郎才女貌,早早定下婚事,一到年纪,赵家便迫不及待前来提亲。
这段姻缘在当年的京城,也是一时佳话。
崔令窈亲眼见证过他们的爱情。
从两小无猜,到各自成年。
情深意笃。
她见过赵仕杰哄着陈敏柔的耐心模样。
彼时,那个清俊少年满眼都是自己的小未婚妻。
他们一路走来有多甜蜜,崔令窈一清二楚。
她还曾感叹,在这样三妻四妾稀松平常的古代,陈敏柔能遇见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竹马,真是三生有幸,天赐良缘。
现如今。
算算时间,距离陈敏柔出嫁才七年不到,她就要死了。
而面对为了生孩子,伤了元气,回天乏术的妻子,赵仕杰做了什么?
他竟然要娶妻子的嫡亲幼妹。
在妻子还没有咽气的情况下。
陈佩柔是谁?
她比陈敏柔小了六七岁,幼时最爱跟在陈敏柔身后,陈敏柔对这个妹妹无比的耐心,去哪里都愿意带着她,姐妹感情好极了。
连带着崔令窈和赵仕杰两人也对这个小妹妹关照备至。
赵仕杰几乎是看着陈沛柔从一个小奶娃长到如今十六七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现在,他要把人娶做续弦?
崔令窈不能理解。
哪怕她曾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年,见惯了这里男人的三妻四妾,也依旧不能理解。
赵仕杰娶陈佩柔,在崔令窈眼里,跟崔明睿娶她没有区别。
都是兄妹情意。
还是说时间真的能将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底?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陈敏柔的少年,到了如今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可以在妻子尚未离世的情况下,计划续娶。
全然忘记昔年,他迎娶心上人时的欢欣雀跃。
至于陈佩柔到底是担心姐姐离世,家中庶女嫁过去做不好后母,为了照顾姐姐两个孩子才选择自己嫁给姐夫,……还是她真对赵仕杰生出了什么情意?
崔令窈都不敢细想。
她面色难看的可怕。
沈涵月瞧的稀奇,问她:“你在想什么?”
“……”崔令窈默了默,道:“我只是觉得续娶妻子幼妹这样的事,有些叫人难以接受。”
没想到她竟然是在为陈敏柔抱不平。
沈涵月更稀奇了,像头一回认识她般,认认真真看了她许久,突然笑道:“我还当你一心只想着给我兄长做妾,将其他姑娘家全部视作敌人,不曾想你竟如此有同理心。”
“……”崔令窈无语。
她当然知道不好一下子转变太快,容易叫人察觉不对。
但原主疯魔成那样,她实在没办法做一个像原主那样为了个男人,自尊脸面全部不要的恋爱脑。
哪怕是演戏。
要维持原主那个人设,对崔令窈来说比攻略谢晋白还难。
这也太累了。
她道:“我只是曾听闻陈敏柔同赵国公府世子爷自幼青梅竹马,是感情甚笃的恩爱夫妻,走到这一步,同为女子,代入想想也觉得心口发闷,很不好受。”
旁观者尚且觉得难受,那作为当事人的沈敏柔,又该是怎样的心酸痛苦。
沈涵月听得一怔。
“我倒是听说,让娘家庶妹嫁过去做续弦,就是陈敏柔自己的意思,毕竟身为母亲,怎么放心将两个孩子交到不知底细的后母手里。”
庶妹嫁过来,有一层血缘关系,总归比外人好的多。
陈家照拂外孙也方便。
这个世道,原配发妻离世,续娶妻子妹妹的男人并不罕见。
只不过,就像表妹说的,赵陈两人的这段姻缘,的确是一时美谈,跟那些父母之命的婚事不一样,所以就不免让人觉得可惜。
崔令窈越听心里越难受,“就一定要有后娘吗?”
“……什么意思?”
沈涵月疑惑的眼神在看见她面色后变成了惊诧,“赵世子年纪轻轻丧妻,不续娶,难道要让他当鳏夫?”
她神情震惊,那语气,好像让一个男人为已逝的妻子空守着,是多匪夷所思的事。
崔令窈垂眼遮住眸底情绪,淡淡道:“女子守寡一辈子的事例并不少见。”
“那又如何?男人还能三妻四妾,还能眠花宿柳,女人可以吗?”
沈涵月没想到这个表妹竟有这样的想法,眉头蹙的很紧,“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男人也就是比女人薄情些,像誉王那样对发妻情深义重的男人,世间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