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
贴身宫女春桃端着水盆进到夏秋知的卧房时,就见她已支着身子坐在床头,蓬头散发。
“小主醒得这样早?”春桃放下铜盆,取了帕子浸在温水里。
夏秋知侧身动了动,扭头望着窗棂外泛白的天色,指节绞着锦被边缘,道:“失眠了,睡不着。”
“失眠?”春桃有些疑惑,没有多问,只是顾好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拧干水份,然后上前伺候,“今儿天气好,小主要不要去御花园走走?听说那边的牡丹开得正盛呢。”
夏秋知摇摇头,目光落在铜镜里自己略显沧桑的脸上:“不去了,昨晚没睡好,今日就在屋里歇着吧。”
“……”
春桃见她神色恍惚,也不敢再多问,转身默默退下去准备早膳了。
夏秋知坐在梳妆台前,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今天的弹幕莫名有些安静,只是偶尔飘过几条关心的话。
【女主今天看起来没精神啊,肯定是昨晚没睡好】
【嘤嘤嘤,心疼芸儿,突然被塞了这么多秘密,换谁都顶不住啊】
【得赶紧想办法搞清楚沈家案的真相啊,不然太后万一有什么动作,那我这会员岂不是又白充了(*�6�3�2�8�6�3�6�3�2�9)】
看着成分复杂弹幕君,夏秋知深深吸了一口气,确实是有些难搞。
虽然沈砚说过会帮她,可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帮?
而且联系不固定,这宫里宫外的,保不齐什么时候被抓到,所以这多少是有点不靠谱的。
正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命运这种东西,能依赖的还是只有自己啊。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摸清宫里的局势,尤其是太后一党的动向,还有……当年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殊不知,就在夏秋知愁绪这一会儿,弹幕已经暗暗换了一个画风。
【哈哈哈哈,像极了加班回家时候的我。】
【啧啧啧,男主这是在思谁呢?贵妃?皇后?还是我们的女主?】
养心殿内,明黄色的帐幔垂落,隔绝了殿外的喧嚣。
皇帝萧彻刚退朝,一身常服松快了些,但眉宇间却多出了一抹倦色。
他挥手屏退了伺候的太监,独坐在紫檀木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朝臣们刚才争论的漕运改革、边境防务,此刻都像一层雾,在他脑海里模糊不清。
反倒是昨日那个眼神清澈又带着点“小机灵”的才人,身影愈发清晰起来。
“夏——秋——知。”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递来的桂花糕的清甜味儿。
昨日她被贵妃发难,明明吓得指尖都在抖,却还装出一副故作强硬的样子,倒比宫中那些一味温顺或工于心计的女子有趣得多。
后来假意罚她禁足,原本也是想看看这小才人会不会托人来求情,或是耍些别的手段,没想到竟半点动静都没有。
是真的心大,还是藏得太深?
萧彻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眸色深沉。
他登基三年,朝堂后宫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太后一手遮天,外戚势力盘根错节,他如履薄冰,早已习惯了用审视的目光看待周遭一切。
可对夏秋知,他却莫名地生不出太多防备。
或许是她眼里的那份懵懂太真实,又或许是自己真的……
“陛下,可用早膳了。”总管太监李临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皇帝望着窗外出神,试探着问了句。
萧彻收回目光,淡淡道:“先放着吧,你且去看看夏才人那边……今日在做什么。”
闻言,李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躬身应道:“奴才这就去查。”
李临退避珠帘,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位夏才人进宫半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怎么最近突然就入了陛下的眼?”
李临的脚步刚消失在殿外,萧彻便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倒让这空旷的养心殿更显寂静。
他指尖的敲击声慢了些,脑海里开始浮想联翩。
夏秋知捧着桂花糕的手纤细白皙,递过来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尤其是那双眸子,看不出一点宫中女子惯有的怯懦和谄媚。
“倒是个有意思的。”他低声自语,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旋即又被眉宇间的沉郁覆盖。
在这宫里,太后的眼线遍布,若是发现他对哪个宫嫔格外留意,恐是又少不了一场风波。
另一边,被某人“挂念”的夏秋知,此刻正对着一碟精致的点心发愁。
春桃端来的早膳很丰盛,翡翠烧卖、燕窝粥、还有她往日爱吃的芙蓉糕,可她却没什么胃口。
“小主,多少吃点吧,不然身子该扛不住了。”春桃在一旁劝道,脸上满是担忧。
夏秋知拿起一块芙蓉糕,却迟迟没放进嘴里。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沈砚的话,还有弹幕偶尔飘过的关于“沈家旧案”的碎片信息。
【听说沈家当年是通敌叛国来着?】
【楼上别瞎扯!我看的原著里说沈家是被冤枉的,幕后黑手好像是太后!】
【太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宫斗剧不都这样嘛,为了权力啥都干得出来……】
弹幕的话真假难辨,可“太后”两个字却像根刺,扎进了夏秋知的心里。
她进宫半年,虽一直不起眼,却也听说过太后的厉害。
那位老人家深居简出,看似不问世事,可后宫乃至前朝的许多事,都隐隐有她的影子。
如果沈家案真与太后有关,那自己现在岂不是在老虎嘴里拔牙?
正想得入神,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小太监的通报:“小主,李总管来了。”
李总管?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
夏秋知心里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芙蓉糕,整理了一下衣襟。
他来干什么?
难道是皇帝要见她?
不等她细想,李临已经迈着小碎步进了屋,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给夏才人请安了。”
“李总管客气了,快请坐。”夏秋知佯装镇定。
一旁,春桃赶紧奉上茶水,李临却没坐,只是简单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笑道:“奴才就不坐了,只是陛下昨日得知才人身体有恙,特派我来看看。”
夏秋知心里咯噔一下,面上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模样:“劳陛下挂心了,也劳烦总管跑一趟。我现在很好,只是昨夜没睡好,今日便在院里歇着,不敢劳动陛下惦记。”
李临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这位夏才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有什么心机的样子,难怪陛下会留意。
“小主安好,那奴才就放心了。”李临笑着拱了拱手,“陛下还等着奴才回话呢,奴才这就告辞了。”
“好,总管慢走。”
送走了李临,夏秋知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后背竟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皇帝突然派人来“瞧瞧”,是单纯的关心,还是……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