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雾隐迷踪(1 / 1)

雾中山道的人影骤然提速,裹挟着杀气逼近。灵荷手心黏腻,柴刀粗糙的木柄几乎嵌进肉里。

阿芷敲击茶篓的急促声,响在浓得化不开的晨雾里徒劳地回荡,预想中的援军杳无踪迹,只有江辰的呼喊如同幽灵魅影,穿透雾气,越来越近:“灵荷!交出东西,别逼我!”

“这边!快!”一声低喝炸响在身侧。一个穿着粗布短褂、裤脚还沾着泥点的少年猛地从雾墙里钻出来,手里攥着的不是寻常柴刀,而是一把锋利的采茶弯刀。

他背后的茶篓里,刚采下的嫩叶随着他急促的跑动簌簌碰撞。

“我是老茶头的孙子,小石头,跟我来!”他不由分说,一把扯住阿芷的胳膊,引着两人一头扎进右侧密匝匝的茶丛。

小石头手脚麻利,像只熟悉山林的小猴,不时敏捷地弯腰,用刀柄拨开挡路的荆棘藤。“跟紧,一步别错!这是‘迷魂阵’,外人进来,转上三天也出不去。”

他撮唇吹出一声短促尖利的口哨,片刻,远处雾霭深处传来一声清越悠扬的茶歌回应,调子婉转,仿佛山涧清溪流淌。

灵荷搀着脸色发白的阿芷,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走着。

她注意到窄径两旁的茶树枝桠上,挂着一些不起眼的竹片小牌,上面用深褐色的汁液画着些奇特的符号——竟与帛书上那些加密文字有几分神似。

小石头见她目光停留,低声道:“茶农的路标。‘一竖’是平安道,‘一圈’是断头路,‘三角’是落脚点。”他下巴朝前一努,“喏,三角牌,快到了。”

奋力钻出最后一片浓密的茶丛,视野豁然开朗。

灵荷倒抽一口凉气——眼前是依着陡峭山势开垦出的、层层叠叠的梯田茶园。

乳白的雾气在茶树间缓缓流动、沉降,那些翠绿的茶垄仿佛悬浮在云端,随着地势起伏,形成一片浩渺的绿色波涛。

半山腰处,一个青瓦白墙的小村落依偎在山坳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缕缕青烟。

小石头指向村口一株格外粗壮遒劲的老茶树:“那是我们的‘消息树’,树梢朝左猛晃,就是有恶客临门。”

此刻,那老树最顶端的枝桠,正如痉挛般剧烈地向左甩动!

村口的晒谷场上,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茶农看似悠闲地围着大竹匾分拣茶叶,见到小石头带着两个陌生女子闯进来,他们眼神交汇,不动声色地散开。

其中一人手中的竹制茶筛看似无意地磕在地上,发出“笃、笃笃、笃”几声清晰而富有节奏的轻响。

一位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的老人,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茶木拐杖迎了上来。

拐杖顶端,一朵含苞的木雕荷花栩栩如生,与灵荷家传标记一模一样。

“我就是老茶头。”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像山石般沉稳,目光锐利如鹰隼,在灵荷手腕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旧痕上停留了一瞬。

“杜先生的信,收到了。随我来。”没有丝毫废话,转身便走。

老茶头的茶寮深藏在村后一片茂密的苦竹林里。

竹篱笆上攀爬着盛开的蓝紫色牵牛花,这景象猛地撞进灵荷眼里——竟与她童年记忆深处奶奶家的小院惊人地重叠!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亲切感顿时涌上心头。

茶寮正屋的土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巨大手绘地图,描绘着一片更为古老原始的茶林地貌,上面用朱砂点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老茶头用拐杖重重敲在地图中心偏上的一处:“看这儿!这是你爹豁出命也要守住的根——‘雾隐’古茶林!

这些年,我们十八户人家,像守祖坟一样轮班守着!”

地图右下角,一片干涸的深褐色茶渍形状,与父亲那本从不离身的茶记扉页上的印章印记,严丝合缝。

灵荷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硬邦邦的茶砖,心潮翻涌,父亲的影子似乎就在这茶香弥漫的屋子里。

阿芷疼得哆嗦着,刚坐下来处理腿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口,屋外猛地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茶筛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怒吼般的声音!正是小石头说过的最高危险信号!

老茶头脸色剧变,一个箭步冲到屋子中央的厚重茶桌旁,猛地掀开桌面下的暗格木板:“快!钻进去!别出声!”

一股浓烈、沉郁、带着岁月尘埃气息的陈年茶香扑面而来。

暗格里铺着厚厚的防潮油毡。“这是救命的地窖,能听见上面动静。憋住了!”

他飞快地将一盏沉甸甸的铜制油灯塞进灵荷手里。

灯座入手冰凉粗糙,灵荷低头一看,竟是用整块老茶树根雕琢成的荷花形状!

这让她瞬间想起了父亲书桌上那盏相似的旧灯。

地窖门板合拢的瞬间,江辰那失去了所有伪装的、暴戾的怒吼就砸了进来:“老东西!把人交出来!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村子!”

灵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透过地窖木板一道细微的缝隙向上窥视。

十几个黑衣打手如狼似虎地冲进小院,为首的江辰依旧西装笔挺,但脸上肌肉扭曲,眼神凶残,一股冰冷的寒意和愤怒笼罩着整个小院。

老茶头却像什么都没发生,慢悠悠坐到火塘边的小竹凳上,拿起长柄炒茶帚,不紧不慢地翻炒着锅里碧绿的鲜叶。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清新锐利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贵客临门,是要买茶?”他眼皮都没抬,“灶上有刚焙好的头春新茶,就是性子烈,脾气躁的人喝了,怕是要上火攻心。”

这从容的姿态,带着一种无声的蔑视。

“老棺材瓤子!少他妈给老子装蒜!”江辰一脚将旁边装满茶叶的青竹匾踹飞,碧绿的嫩叶天女散花般撒了一地。

“有人亲眼看见那贱人进了你这狗窝!不交人,老子就拆了你这把老骨头!”黑衣打手们闻言就要往里冲。

就在这时,村口方向骤然响起一阵极其高亢、急促、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茶歌声,歌词古怪,仿佛某种密语。

老茶头翻炒茶叶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呵,‘茶哨子’响了。”

几乎同时,晒谷场方向传来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

只见数十个精壮的汉子涌了过来,他们手里抄着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磨得锃亮的采茶刀、沉重的木制茶耙,甚至还有挑茶用的尖头扁担!

这些人利索地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眼神像钉子一样扎在黑衣人身上,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

地窖里的灵荷稍稍松了口气,但紧攥着茶砖的手丝毫不敢放松。

地窖里光线昏暗,只有那盏荷花根雕油灯散发着微弱而温暖的光芒。

灵荷紧紧攥着那块拼合好的茶砖,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对江辰背叛的愤怒、对阿芷伤势的担忧,以及对这陌生村落和老茶头是否真能庇护她们的疑虑挤在一起,堵在心口。

她忽然想起老茶头递灯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那眼神绝不仅仅是递个照明工具那么简单。

她下意识地摸索着那盏沉重的油灯,手指仔细抚过灯座底部荷花花瓣的每一处接缝。

当指尖触到底部一片花瓣的根部时,一个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让她心头一跳。

她用指甲用力一抠,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底座侧面竟弹开一个薄如蝉翼的夹层!

里面藏着一张折叠整齐、泛着淡淡茶黄的小纸片。

她颤抖着展开纸片,借着微光看去,竟是一份特殊的联络名单!

上面不仅写着名字、暗号,还在每个名字旁标注着:“老茶头-普洱(陈年性温,主事)”、“小石头-毛尖(新锐性寒,腿脚利索)”……

目光急促地扫视着,当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时,灵荷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荷娘-茉莉香片(性平,调和)”。

那娟秀灵动、带着独特韵味的字迹,分明是母亲的!

母亲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茉莉香片…性平…调和…这些标注又意味着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瞬间淹没了灵荷,外面的打斗声仿佛都变得遥远模糊起来。

母亲的身影、父亲临终的嘱托、那些破碎的片段……在她脑海中疯狂交织旋转。

这盏灯,这名单,这隐秘的夹层……母亲与这个神秘的茶村,与老茶头,种种未知的谜团像藤蔓一样把自己缠在里面,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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