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宴的余韵还未散尽,合欢宗的“金秋庆典”便提上了日程。
这是宗门三年一度的盛事,外门弟子要献上“最能代表合欢风味”的宴席,内门则负责“镇场仙馔”。
李长老亲自找到江沐时,她正蹲在院门口剥毛豆。
“江师侄。”
李长老捋着胡须,“今年庆典的头道菜,想请你做‘合欢团圆羹’。”
“团圆羹?”江沐抬头,“是甜汤吧?用糯米、红枣、桂圆熬的?”
“不止。”李长老从袖子里掏出张纸条,“食谱是你上次做的‘雪梨玉髓羹’改良版,加了灵芝、百合,还要……”
他顿了顿,“用后山的‘千年雪藕’。”
“千年雪藕?”小菊猛地抬头,“那可是长在寒潭里的,每年只结三节!去年内门抢着要,王胖子费了老大劲才弄到两节!”
顾砚也凑过来:“李长老,这雪藕……”
“我让人备好了。”
李长老笑了笑,“就在膳堂冰窖里存着。江师侄若肯做这道羹,庆典的头彩便算你的。”
江沐捏着毛豆的手顿了顿。她记得原主记忆里,千年雪藕有“清心凝神”的功效,最是珍贵。可问题是——
“长老,雪藕在冰窖里存了三年,还能熬汤吗?”她问。
李长老笑而不语。
当夜,江沐的小院里,灶火燃到了三更。
小菊踮着脚搅着石磨里的糯米浆,阿木蹲在地上剥百合。
“师姐,这雪藕……”阿木捏着藕节,倒吸一口凉气,“比石头还硬!”
江沐接过藕,用竹刀轻轻一敲。脆响过后,藕身裂开细密的纹路,露出雪白的藕肉:
“千年雪藕要‘醒’三天。李长老说冰窖里加了‘养灵玉’,应该没问题。”
她用刀背敲了敲藕段,“你闻闻——有股清冽的甜香,没坏。”
顾砚凑近些,果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江师妹连‘醒藕’的法子都知道?”
江沐低头削藕皮,“好食材要养,就像人要睡觉’。”
小菊突然戳了戳她的胳膊:“师姐,苏师姐刚才在院外晃悠!”
江沐抬头,果然看见苏婉儿的影子缩在竹丛后。她没说话,继续削藕皮,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第二日清晨,膳堂冰窖前围满了人。
苏婉儿站在最前面,怀里抱着个青瓷罐:“李长老,我听说江师妹要用千年雪藕做甜汤?我这有‘玉髓蜜’,加在汤里更甜!”
她晃了晃罐子,“这蜜是用百草园的玉髓粉酿的,比野蜂蜜金贵多了!”
李长老皱眉:“江师侄说过,甜汤要‘清而不腻’。”
“长老!”苏婉儿急了,“我这蜜可是……”
“苏师妹。”江沐拎着装雪藕的竹篓走过来,“我这汤的方子,是跟我娘学的。她说过,‘甜汤的甜,要来自食材本身’。”
她掀开竹篓,雪藕的清甜香混着养灵玉的凉意涌出来,“您看这藕,醒得正好。再加我晒的桂花蜜——”
她指了指小菊怀里的小陶罐,“比什么玉髓蜜都甜。”
苏婉儿的脸色变了变。她盯着江沐怀里的陶罐,突然伸手:“我看看!”
“苏师妹小心。”江沐后退半步,“这蜜是我用野桂花和蜂蜜熬的,没加别的。您要是碰翻了……”
“你!”苏婉儿被噎住,狠狠瞪了江沐一眼。
李长老打断她们:“行了。江师侄,开始做吧。”
灶房里,江沐系着蓝布围裙,指挥着小菊和阿木。
“小菊,把糯米浆倒进锅里,小火慢熬。”
“阿木,把雪藕切成薄片,等糯米开了再放。”
“顾师兄,帮我把桂花蜜温上——要温到三成热,别烫糊了。”
顾砚应了声,蹲在灶前扇风。他的指尖沾了点面粉,蹭在鼻尖上,像个偷吃糖的孩子。江沐望着他的侧影,忽然笑了。
“笑什么?”顾砚抬头。
“笑你像个伙夫。”江沐递过木勺,“快搅汤,要溢出来了!”
顾砚手忙脚乱地接过勺子,差点把汤勺掉进锅里。
小菊在旁憋着笑:“师姐!藕片要沉底了!”
锅里的糯米渐渐变得黏稠,雪藕的清甜混着桂花的香,慢慢漫出来。苏婉儿站在灶房门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庆典当天,合欢宗的演武场上摆了上百张桌子。
外门弟子的宴席上,江沐的“合欢团圆羹”被端成了“头盘”。
白瓷碗里,糯米裹着雪藕,浮着桂花蜜,咬一口,甜而不腻,藕片的清鲜混着糯米的软糯,直钻人心窝。
“这汤……比我娘做的还好喝!”
“是啊是啊,雪藕好甜!”
“江师妹的手艺,真是绝了!”
内门的宴席上,玉衡长老尝了口汤,放下碗:“江丫头这汤,有‘家’的味道。”
李长老笑着点头:“是啊,都是最实在的真心。”
苏婉儿坐在角落,面前的玉髓蜜一口未动。她看着江沐被弟子们围着,听着四周的夸赞,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是江沐送的“陈皮普洱”,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苏师妹。”顾砚端着碗走过来,“尝尝这汤?”
苏婉儿摇头:“我不爱喝甜的。”
顾砚把碗递到她面前,“是清甜。”
苏婉儿愣住。她低头看向碗里,糯米裹着雪藕,浮着几点桂花,是食材本身的甜,像极了江沐这个人。
她鬼使神差地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刹那间,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混着雪藕的清鲜,糯米的软糯,还有桂花的香。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祖母在灶边熬的甜汤,也是这样的味道。
“苏师妹?”顾砚轻声问。
苏婉儿抬头,眼眶泛红:“这汤的方子,能教我吗?”
江沐正被弟子们围着,听见这话,笑着走过来:“当然能。只要你愿意学。”
苏婉儿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傍晚,江沐的小院里飘着桂花香。
小菊举着空了的蜜罐,趴在桌上打哈欠:“师姐,咱们明天还要去内门送汤吗?”
“不用啦。”江沐摸摸她的头,“今天已经够累的了。”
阿木抱着新采的莲蓬,凑过来:“师姐,我明天能帮你摘莲蓬吗?”
“能。”江沐笑着点头,“你摘得可好了。”
顾砚拎着坛酒走过来:“江师妹,庆祝庆典成功,我带了‘竹露春’。”
“顾师兄又偷拿!”江沐作势要打。
顾砚笑着躲:“沈师兄说,这是‘庆功酒’,特批的!”
几人笑着闹成一团,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灶台上,映出未收的食盒、散落的糯米,还有那碗没喝完的团圆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