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蹲在后山竹林里,鼻尖萦绕着湿润的青苔香。
看过日出后本想去后山采些草药,不曾想还有意外惊喜。
怀里抱着只通身雪白的小兽,毛软得像团云,正歪着脑袋舔她指尖的药渍。
阿木扒着竹枝探出头,眼睛瞪得溜圆:“师姐,它是不是受伤了?”
小兽忽然发出细弱的呜咽,前爪上有道血痕,像是被尖石划的。
江沐轻轻拨开毛,见伤口不深,渗着淡粉色的血。
“是灵鹿。”
萧承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执着一柄青竹杖,玄色道袍沾着晨露,“玄霄后山的雪灵鹿,十年才生一胎,血能解百毒。”
江沐抬头,见他眉峰微蹙:“那这血……”
“无妨。”
萧承煜抬手,指尖凝出一缕青芒,轻轻拂过小鹿的伤口,“我替它止血。”
小鹿立刻安静下来,往江沐怀里缩了缩,鼻尖蹭了蹭她的手腕。江沐摸了摸它的耳朵,触手温凉,像块玉。
“这小鹿怕是认生,方才还躲着我跑。”
“它许是闻着你身上的‘合欢气’。”
萧承煜垂眸看她,“雪灵鹿性灵,能辨阴阳。你这体质……倒让它亲近。”
她摸了摸小鹿的头:“许是它也馋我做的药膳?”
萧承煜轻笑出声:“你倒会自夸。”
小菊踌躇半天才敢问道:“萧宗主,雪灵鹿的血真能解毒吗?上次顾师兄被蛇咬,我用草药敷了三天他才好……”
“那是普通的蛇。”
“我听玉衡说,你要给他长辈熬药膳?”
萧承煜看了眼怀里的雪灵鹿,“若用这鹿血做引,再放些你新得的‘赤焰果’……”
“萧宗主!”江沐连忙摆手,“我那药膳是给凡人用的,加鹿血太补,怕是要出事。”
“无妨。”萧承煜将小鹿交给随行的弟子,“我只是提个建议。这是清微宗送来的‘冰蚕’,说是要与你切磋厨艺。”
江沐打开油纸包,里面躺着只半透明的蚕,身体泛着淡蓝光泽,触之冰凉。
小菊凑过来闻了闻:“有股子凉丝丝的甜,像咱们腌的冰镇梅子!”
“冰蚕能入药,也能入菜。”
萧承煜道,“清微宗的苏老说,若你能用它做出‘冰肌玉骨羹’,便将‘九转回春丹’的方子送你。”
“九转回春丹?”阿木眼睛瞪得溜圆,“那不是能治爹爹的旧伤吗?”
江沐的手一抖。原主记忆里,阿木的爹爹是合欢宗外门的杂役,三年前上山采灵草时坠崖,腿骨碎成三截,至今走路还跛。
她摸了摸阿木的头:“阿木别急,姐姐试试。”
午后的厨房飘着冰雾。
江沐将冰蚕切成薄片,用山泉水焯去腥味,又取了晨露浸泡的银耳、雪耳,加了把新晒的百合。
阿木捧着冰蚕壳当宝贝似的收进陶罐:“留着给师姐下次用!”
“你呀。”江沐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先把这些百合瓣切细——要匀,不然羹会苦。”
萧承煜倚着门框看她忙碌,目光落在她发间沾的那片竹叶上:“你总说我玄霄山的食材金贵,可你用的,不过是山间最寻常的东西。”
“再金贵的食材,也得有人懂它的本味。”
江沐将最后一勺蜂蜜淋在羹上,“就像这冰蚕,性凉,却能衬得银耳更润;就像雪灵鹿的血,虽补,却要配温和的药引。”
她抬眼笑,“好比做人,太锋芒毕露容易折,太畏畏缩缩没生气——得像这道羹,凉而不寒,甜而不腻。”
“江师侄。”他轻声道,“你可知,今日清微宗送冰蚕,是为了试探?”
江沐的手顿了顿:“试探什么?”
“试探你这‘合欢体’,到底有没有传言中那么神。”
萧承煜走到她身边,“昨日玉衡长老私下找我,说他长辈的伤势突然恶化,怕是……”
“怕是有人动了手脚?”江沐瞬间明白。
萧承煜点头:“合欢宗内斗由来已久。苏婉儿虽被你压了一头,可她的姨母是清微宗的外门长老,苏老……未必能完全撇清关系。”
江沐望着碗中浮沉的冰蚕片,忽然笑了:“那正好。”
她舀起一勺羹递过去,“萧宗主尝尝,可还合口?”
萧承煜接过,羹入口即化,凉意顺着喉咙漫开,却在胃里化作一股暖流。他抬眼,见江沐正盯着窗外的雪灵鹿——那小鹿正和小菊追着玩,红爪子在竹叶上踩出细碎的印子。
“你倒不怕?”他问。
“怕什么?”江沐低头搅着羹,“怕他们使坏?还是怕我应付不来?”
萧承煜望着她,忽然觉得这姑娘比他见过的所有修士都通透。
那些在权力里打滚的人,总想着“我要什么”“我能得到什么”,可她想的,从来都是“我要做什么”“我能护住什么”。
傍晚,江沐端着药膳去玉衡长老的住处。
院门口站着两个持剑的弟子,见着她便躬身行礼:“江姑娘来了。”
推开门,苏老正坐在榻前,握着长辈的手垂泪。那老人面如金纸,唇色乌青。
“江丫头。”苏老抹了把泪,“你总算来了。”
“苏老,我熬了‘冰肌玉骨羹’,您尝尝。”
“苏老,这羹得连喝七日。每日辰时和戌时各一次,配合我配的‘解厄丹’,毒性应该能清干净。”
苏老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多亏你了。”
“苏老言重了。”江沐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是夜,江沐在院里熬药。
院外传来脚步声,是萧承煜的弟子林远:“江师妹,萧宗主让我送些枫叶来。”
江沐接过竹篮,见枫叶上还沾着晨露:“替我谢萧宗主。”
林远挠挠头:“江师妹,我方才路过膳堂,听弟子们说……说清微宗的苏老最近总往咱们玄霄山跑。”
江沐的手顿了顿:“苏老?”
“是。”林远压低声音,“我听杂役说,苏老前日还去了玉衡长老的住处,待了足有两个时辰。”
江沐的指尖微微收紧。她想起萧承煜说的话——玉衡长老的长辈伤势恶化,怕是有人动了手脚。若苏老真的频繁接触玉衡,这其中……
“知道了。”她垂眸搅着药,“多谢林远师兄提醒。”
次日林间。
“清微宗的苏老,今日又来玄霄山了。”
江沐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萧宗主可是担心?”
“我担心的是你。”萧承煜转身看她,“先天合欢体会给你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江沐将洗净的药草捞起,放在竹匾上晾晒:“萧宗主,我明白。可我不能逃避,现在我有了责任,有了喜爱的事。”
两人正说着,林远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江师妹!苏老……苏老在膳堂晕倒了!”
萧承煜皱眉:“怎么回事?”
“我方才去膳堂见苏老坐在桌前,手里攥着个丹药。”林远喘着气,“等我去叫人时,他就倒在椅子上了!”
膳堂里,苏老蜷缩在椅子上,脸色青紫,嘴角溢出黑血。
江沐冲过去掀开他的衣袖,只见手臂上布满青紫色的纹路,像无数条小蛇在爬。
“解厄丹!”萧承煜从袖中取出个玉瓶,“快喂他吃!”
江沐颤抖着手倒出药丸,喂进苏老嘴里。可苏老喉头滚动,药丸被他吐了出来。
“没用……”江沐咬着唇,“他的经脉已经被毒腐蚀得不成样子,解厄丹根本吸收不了。
“萧宗主,我记得你说过,雪灵鹿的血能解百毒?”
萧承煜瞳孔一缩:“你要用雪灵鹿的血?”
“是。”江沐点头,“苏老的毒是‘蚀骨散’,属阴毒。雪灵鹿的血性阳,或许能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