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证、物证,铁证如山!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惊雷,在次日凌晨,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冰冷的铁证,被凌风亲自带回,炸响在紫宸殿!
韩相韩德彰,当朝宰相,国之柱石,勾结北狄,贩卖私盐,意图资敌!甚至密谋刺杀朝廷命官妻子:锦娘子!条条罪状,罄竹难书!
整个朝野,瞬间被这枚重磅炸弹炸得人仰马翻!
早朝之上,御史言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弹劾奏章如同雪片般飞向御案!
证据确凿,群情激愤!
韩德彰一党虽极力辩解、反扑,但在铁一般的人证:吴七、“笑面虎”、物证:密信、令牌、伪造文书、贿赂账册这些面前,所有的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韩相府被重兵围困!韩德彰本人被勒令闭门思过,听候发落!其党羽门生,纷纷落马下狱!
曾经权倾朝野的韩党,一夜之间,如同被狂风暴雨摧垮的朽木大厦,轰然倒塌,土崩瓦解!
依附于韩相的盐商势力,更是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和清洗!
困扰朝廷多年的盐政积弊,竟以这样一种惨烈而戏剧性的方式,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血口!
而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正是那位看似深居王府后院、不谙世事的——锦夫人!
一时间,“锦夫人”之名,伴随着这场惊心动魄的盐引风暴,如同飓风般席卷整个京城!
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神秘、智慧、手段通天…种种猜测和议论甚嚣尘上。
……
风暴的中心,听雨轩,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窗外,秋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敲打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云锦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
玉佩质地极好,触手生温,上面浮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四爪蟠龙,龙眼处镶嵌着两颗细小的红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
这是昨夜王府总管王公公亲自送来的,说是王爷的赏赐。
玉佩旁边,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卷,但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韩相倒了!
这头盘踞朝堂多年的老狐狸,终于被她借助萧辰这把最锋利的刀,狠狠斩断了尾巴!
虽然未能彻底将其置于死地——皇帝还需要权衡。
但经此一役,韩党元气大伤,韩德彰本人也声名狼藉,再难翻身!
更重要的是,父亲血案中,韩相这条关键线索,终于被她撬开一道缝隙!
复仇的第一步,迈得如此成功,如此酣畅淋漓!
然而,云锦的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般的沉静,以及一丝…更深的疲惫。
她看着手中这枚象征着萧辰“认可”甚至“器重”的蟠龙玉佩,眼神复杂难明。
这枚玉佩,是权力,是护身符,更是…枷锁。
它代表着萧辰对她能力的肯定,也代表着更深的试探和掌控。
昨夜王公公传话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看得懂:“王爷说,凭此玉佩,可调王府暗卫三次。望夫人…善用。”
善用?云锦心中冷笑。
这何尝不是一种警告?一次交易完成的凭证?提醒她,她的价值,在于她能为这把刀提供精准的目标?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些,带着深秋的寒意。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崔嬷嬷无声地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低声道:
“夫人,外面…都在传,是您献计,才扳倒韩相…风头太盛。凝兰居那边…怕是要…”
“让他们传。”
云锦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清冷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漠然,“风头越盛,盯着我们的人越多,想下手的人…反而越要掂量。”
她将手中的蟠龙玉佩握紧,冰冷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这枚玉佩,就是王爷给的态度。至少…在它用完三次之前。”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
雨丝如织,将远处的亭台楼阁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扳倒韩相,只是开始。
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萧辰这把刀,用起来固然锋利,却也随时可能反噬。
就在此时,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听雨轩的雨声和寂静,停在书房门外。
崔嬷嬷脸色微变。
云锦的心,也骤然一紧。
一个低沉、威严、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声音,穿透门板,清晰地传入:
“锦夫人,王爷有请,即刻前往紫宸殿。”
深夜召见!
在这个韩相刚刚倒台、朝野震动、暗流汹涌的敏感时刻!
云锦缓缓转过身。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戒备的弧度。——来了。萧辰的审视。
她整理一下衣襟,将那枚蟠龙玉佩仔细地系在腰间显眼处,如同佩戴着一件无形的铠甲。
然后,对着门口,声音平静无波:
“知道了。容我更衣,即刻便去。”
紫宸殿的夜,比听雨轩更冷,更深沉。
巨大的殿宇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无处不在的、源自权力核心的冰冷威压。龙涎香的青烟无声地盘旋,如同无形的枷锁。
萧辰并未坐在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紫檀书案后,而是负手立于巨大的雕花窗棂前。
玄色蟒袍融入窗外的沉沉夜色,只留下一个挺拔如山、渊渟岳峙的背影。
他手中,正把玩着那枚从西郊废观缴获的、触手冰凉、刻着狰狞狼头的北狄令牌。
云锦步入殿内,腰间的蟠龙玉佩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温润的玉光在肃杀的殿宇中显得格外醒目。
她停在距离萧辰十步之遥的地方,微微垂首,姿态恭谨:“妾身见过王爷。”
萧辰缓缓转过身。
烛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半明亮,一半隐于深邃的阴影之中。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口吞噬光线的寒潭,精准地、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落在云锦身上,也落在她腰间那枚蟠龙玉佩之上。
“锦夫人,”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心头发紧的磁性,“昨夜西郊一场好戏,夫人…功不可没。”
他掂了掂手中的狼头令牌,金属碰撞发出轻微的脆响。
“王爷运筹帷幄,玄甲卫神勇无双,妾身不过恰逢其会,略尽绵力,不敢居功。”云锦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清冷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
“略尽绵力?”萧辰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他向前踱了一步,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强大压迫感瞬间迫近,
“一封无字锦帕,便引本王利刃出鞘,斩落当朝宰相一臂。夫人这‘绵力’,可抵得上千军万马。”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牢牢锁定云锦覆着面纱的脸,仿佛要穿透那层阻碍,看清她最真实的表情和想法。
“韩相勾结北狄,贩卖私盐,祸国殃民,罪证确凿。王爷为国除奸,乃大义之举。妾身能为此略尽心意,是妾身的荣幸。”
云锦依旧滴水不漏,将功劳尽数归于萧辰的“大义”。
“好一个‘为国除奸’!”萧辰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讽。
他猛地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云锦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龙涎香和冰冷铁血气息的味道,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他微微俯身,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喷在云锦覆面的白纱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她的耳膜:
“那你告诉本王…你与那韩德彰,究竟有何不共戴天之仇?值得你如此处心积虑,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借本王这把刀…将他置于死地?!”
轰——!
如同惊雷在云锦脑中炸响!
他果然怀疑!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稳和呼吸的节奏。
面纱之下,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但她强迫自己抬起眼眸,隔着那层薄纱,迎上萧辰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冰冷锐利的眼睛!
四目相对!
一个充满压迫的审视,带着掌控一切的漠然和冰冷的探究。
一个强作镇定的伪装,在滔天恨意的冰层下,是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殿内落针可闻,只有两人之间无形的气场在激烈碰撞,发出无声的噼啪电光。
“王爷何出此言?”
云锦的声音竭力保持着平静,却难以抑制地带上一丝细微的颤抖,这颤抖落在萧辰耳中,反而成某种印证。
“妾身一介商贾,与韩相天壤之别,何谈仇怨?扳倒韩相,只为肃清朝纲,亦是…报答王爷信任之恩。”她将腰间的蟠龙玉佩轻轻托起,仿佛那是她忠心的证明。
“信任?”萧辰的目光扫过那枚玉佩,眼神幽深难测。
他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压力稍稍退去,但审视的目光却更加锐利。“好。本王…姑且信你这份‘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