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姬看向里长,高声问道。
“里长,您家子侄深夜闯进我和妹妹的闺房意图不轨,您不给个说法,就这么把人带走了,只怕是不妥吧?”
棠姬的目光坚毅,不怒自威,里长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被镇住。
他是河畔村为数不多的出门见过大世面的人,棠姬身上的这副仪态气势他只在贵人们身上见过,河畔村出来的乡野村妇怎会如此?
里长思索了一会儿没说话,站在旁边的里长夫人却有些着急了。
“你怎么不吱声了,当家的,你不会被这女人唬住了吧?”
里长附在夫人耳边,悄悄开口:“我看着女子非同寻常,事情只怕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里长夫人对此不以为然:“哪里非同寻常了?自打这老姬家来到我们河畔村,向来是夹着尾巴做人,他们能是什么显赫人家?你之前还说他们家不识抬举,要将他们家小女儿送去祭河伯,怎么今日又怕开罪不起了?”
“我先前忘了他们家还有这么一个富贵的大女儿,谁想到这紧要关口,她又回来了——你看见她的那两个随从了没有,武功这样好的奴隶,岂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
里长冲夫人指了指棠姬身后又高又壮的老姚和老李,又看了看自家斥巨资请的几个彪形废物,心中更加恐惧。
“夫人,我在来的路上听说这姬家的大女儿嫁的不错,现在在长安城的尚商坊经营着一家酒肆,叫棠记酒肆,生意做的还蛮大,经常和那些达官显贵来往。我们得罪她,将来再招致报复,是不是得不偿失啊?”
“少听他们胡说八道!那棠记酒肆我听说过,可是尚商坊数一数二的酒肆。这女的如果是棠记酒肆的店主,那简直可以说是家财万贯了,如何会把父母送到我们这穷乡僻壤,让他们在土里刨食?”
里长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有点被说服了。
里长夫人冷笑了声,又道:“出嫁的女儿,一连三年都没有带着夫婿回家探望父母,我看她大概是做什么不正经买卖的贱人,临时雇了两个汉子回来吓唬我们,好借机救她那妹妹的性命。”
里长想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我听说那姬家老夫妻之前是在戏班子里唱戏的,一家人都善于表演。今日他们确实也有可能是在演戏。”
棠姬见这夫妻俩嘀嘀咕咕半天都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拎着手中的木棍又猛敲了一下铜盆。
安静的街道突然传出一声“咣”的巨响,吓了一跳的众人再次将目光落在棠姬身上。
“所以里长大人,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三个不知检点的混蛋?”
里长夫人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儿子有些着急。
“谁不知检点?说不定是你和你妹妹故意勾引我儿子!”
旁边沉默了半天的阿桃听不得这话,撇着嘴又红了眼睛:“你儿子是个傻子,谁瞎了眼,会勾引他?”
里长夫人暴怒,上去就要教训阿桃,没想到却被棠姬拦住。
旁边围观看热闹的人看里长夫人恼羞成怒的样子,又笑成一团。
里长看这形势,怕事情没解决,自己一家人又成了众人的笑柄,急忙上前拦住了自家夫人,对街道中的百姓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模样。
“诸位乡亲,请安静一下!这事儿老夫已经知道了,等明日河伯祭过后,老夫一定会严查此事,给大家一个交待!若确有此事,即便他是老夫的儿子,老夫也决不轻饶。”
棠姬闻言嗤笑一声。
依他的安排,明日河伯祭过后阿桃已经被淹死在水里,他找谁查此事,又打算给谁交待?
这人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实际上竟然一点诚意都没有。
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是此处的里长,管理一方,即便是颠倒黑白也没有人拿他怎么样罢了!
村民们听里长的话便猜到了他的意思,迫于里长的淫威,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
姬老太的对门邻居吴叔见这情况也有些着急,一路小跑来到里长身边,试图帮姬家老小说几句话。
“里长!这么闹着大家也不好收场,对咱们郎君的名声也不好是不是?要不您听我讲两句,直接将阿桃换下来,让阿桃嫁给您家郎君好了!”
一边说着,吴叔还帮里长垂着胳膊和肩膀,满脸都是谄媚。
“之前您去给姬家下聘,肯定是满意阿桃的。他们吃了这一番苦头,这次一定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只要您同意留阿桃一命,我可以帮忙说合……”
里长听着吴叔的话,扭头扫了一眼刚刚还在骂自己儿子是个傻子的阿桃,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吴叔踢到一边。
“现在愿意也晚了!巫祝大人已经定了,阿桃是河伯未来的夫人,明日就要下水祭河伯了!”
里长扭头招呼了一下家丁,又在众多村名中指了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去,把郎君给我抢回来,回头老夫必有重赏!”
眼看众人要围上来,棠姬扭头从老姚手里接过那小傻子,一把掐住他的脖颈。
“你们再往前一部,我现在就掐死他!”
那小傻子掐的险些窒息,望着父母似乎是想要求救,可他的嘴巴被破布堵的结结实实,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挣扎间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放了我儿!”
里长夫人看着脸色已经发紫的儿子终于开始惊慌,尖叫着扑上来,却被老姚一棍子拦住。
“求求你别掐了,有什么事儿我们好好说!求求你松松手吧!”
棠姬斜睨了里长夫人一眼也不回答,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别别别!”里长夫人瘫坐在地,“我这就叫人换掉今年的河伯新娘,阿桃不用祭河伯了……只要你放了我儿子!”
虽然这并不是棠姬想要听到的回答,但事情毕竟有了缓和的余地,棠姬终于放开了小傻子的脖颈,又帮他松了松口中的布条,给了他一些喘息的空间。
谁料百姓们听见里长夫人这话又炸开了锅。
刚被里长推倒在地的吴叔钻到了一个角落,捏着嗓子扮了个女声。
“什么叫换一个河伯新娘?你们不是问了巫祝,说阿桃是天选的河伯新娘吗?敢情是胡说骗我们的?”
众人气愤不已,也纷纷接腔,有的甚至又握紧了锄头想要动手。
“是啊,你们想选谁当河伯新娘就选谁啊?怎么不选你们自家的女儿啊?”
“本来都订好了,又改,这次你们又想害谁家啊?”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