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裹着红绫的手掌轰向凰契核心的刹那,灵悦耳中嗡鸣如雷。
她原本托着金盘的手骤然收紧,四印本源在经脉里翻涌成滚烫的河流——可这股熟悉的灵力才刚触及黑焰,竟像滴入热油的水般炸开,在她识海里激起尖锐刺痛。
“退开!“她反手将邹云逸推向一侧,自己却迎着黑焰冲上去。
金焰莲花从眉心窜至脖颈,在皮肤上烙出灼热的星轨,这是曜灵之力暴走的征兆。
可当她的掌心与黑焰相触时,那股阴鸷的力量竟顺着她的血脉直往上窜,在丹田处与她的本源灵核产生了诡异的共振。
“怎么会......“她咬牙后退半步,指尖沁出鲜血。
这股力量分明带着曜灵特有的清冽,却又像被浸在腐泥里百年,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腥甜。
主祭借红绫之口笑出声,灰白瞳孔里翻涌着墨色漩涡:“小友以为,当年那四个蠢货为何能镇住我千年?“他的指甲在石壁上划出火星,红绫的手腕被黑纹爬满,“他们用自己的本源封印我,却不知这反而让我与曜灵之力共生。
如今你承了四印......“他突然掐住自己脖颈,指节因用力发白,“哈......红绫这丫头的魂倒真倔,还在挣扎呢。“
“住口!“幻灵兽的吼声震得洞顶落石,它原本雪色的毛发根根倒竖,露出颈下若隐若现的金鳞——那是第四曜灵的本源印记,“第五曜灵早该随凰冢崩塌灰飞烟灭!
除非......“它突然僵住,金瞳里映出红绫腕间浮现的暗纹,“你当年根本没死!
你杀了前四任继承者,夺了他们的本源,还假死引动轮回!“
“好记性。“主祭歪头,红绫的右脸开始扭曲,半张是她原本的苍白,半张是青灰的鬼面,“我杀了他们,用他们的血在轮回井刻下咒文。
每过千年,曜灵血脉就会生出个容器——“他猛地看向灵悦,黑焰在掌心凝聚成匕首,“而你,是最完美的那个。
四印齐集,本源共鸣,连封印都省了。“
灵悦的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
她终于想起,当初在古籍里看到的只言片语:“第五曜灵叛“后面被撕去的半页,原来藏着这样的真相。
她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灵核里那缕最纯粹的曜灵之力,此刻正随着主祭的话音跳动,像在回应旧主的召唤。
“灵悦!“邹云逸的青玉剑劈开两道黑藤,剑气扫过主祭身侧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红绫额前碎发乱颤。
他的目光扫过灵悦发白的唇角,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刚才那道黑焰擦过她左肩,此刻正有黑烟从她衣物破口处渗出,“别听他胡说!“
“胡说?“主祭突然低笑,红绫的左手不受控地抚上自己右脸,指甲深深掐进皮肉,“你看这具身体,多鲜活的反抗。“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绽开暗红的花,“可她的魂早被我碾成了碎片。“
“不......“灵悦的呼吸突然一滞。
她感知到红绫识海里那点微弱的光,像风中残烛般忽明忽暗——那不是碎片,是被主祭用咒文压制的意识!
她想起红绫昨日还塞给她一包桂花糖,说等凰冢事了要去忘川看荷;想起三个月前她替自己挡下那记淬毒的仙针,后背的伤现在应该还没好全......
“邹云逸!“她突然转身,金焰在眼底翻涌成火海,“牵制住他!“话音未落,她指尖凝出一道金芒,直刺向自己灵核——那缕与主祭共鸣的力量,此刻正顺着血脉往头顶涌,“我要切断本源连接!“
“疯了?“邹云逸瞳孔骤缩。
他见过切断本源的后果,那是用灵核剜肉,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可不等他阻拦,灵悦已经咬破舌尖,鲜血混着金芒喷在掌心金盘上。
金盘突然发出刺目强光,将主祭的黑焰逼退三尺。
“好,好!“主祭的笑声里带上了几分焦躁,红绫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地颤抖,“你越反抗,本源融合得越快!
等你撑不住......“
“闭嘴!“幻灵兽突然扑向主祭,金鳞在周身形成防护,“我第四曜灵在此,岂容你再祸乱!“它张开嘴,一道金色光刃破喉而出——那是用本源之力凝成的杀招。
主祭慌忙侧身,黑焰匕首与光刃相撞,炸出刺耳鸣响。
趁此空隙,邹云逸迅速欺身近前。
他看到红绫垂在身侧的左手,食指正以极慢的速度,一下、两下,轻轻叩着大腿——那是他们当初在仙宫学的暗语,两下代表“我还在“。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青玉剑的寒气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
在主祭再次挥出黑焰的瞬间,他反手将剑插入地面,腾出双手扣住红绫的手腕。
皮肤相触的刹那,他摸到了她腕间跳动的脉搏——比寻常快三倍,却还在有力地跳着。
“红绫......“他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什么。
红绫的灰白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有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在鬼面下冲出两道清晰的水痕。
邹云逸扣住红绫手腕的手指微微发颤,他能感觉到那层覆盖在皮肤下的黑纹正像活物般啃噬着血肉。
红绫的脉搏跳得极快,每一下都撞在他掌心,像极了当年他们在藏书阁被巡守仙官发现时,她藏在袖中攥着他衣角的手——那时她也是这样,用急促的心跳传递着“别慌“的暗号。
“红绫,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藏书阁翻阅典籍的日子吗?“他俯下身,声音轻得像怕震碎了那点游丝般的意识,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那道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个月前替灵悦挡毒针时留下的,“你总说《山海异志》里的火鳞鱼眼睛像糖炒栗子,还偷偷往我书里夹桂花瓣......“
红绫的灰白瞳孔突然泛起涟漪,原本凝固的鬼面皮肤裂开细缝,露出底下属于她的苍白。
黑雾在她周身翻涌,竟有几缕被震得向后退开寸许。
她的指尖微微蜷起,在邹云逸掌心轻轻挠了挠——那是他们幼年时玩闹的暗号,代表“别念了,痒“。
“你不是工具,你是我们最重要的人。“邹云逸眼眶发热,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灵悦还等着和你去忘川看荷,我......我还欠你半块桂花糖。“
红绫的睫毛剧烈颤动,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他手背。
黑雾中突然炸开一声尖叫,主祭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住嘴!
你这蝼蚁的魂早该......“话音未落,红绫的牙齿突然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混着黑雾喷溅而出,她的瞳孔里竟有一星点属于自己的清光,像被暴雨打湿又倔强亮起的灯。
“灵悦!“邹云逸抬头时,正撞进一片金焰的海。
灵悦站在十步外,周身金焰翻涌如活物,原本盘在发间的银簪早已崩断,碎发被热浪卷得乱飞。
她掌心的凰契金盘正渗出鲜血,那是她用灵核为引强行催发的四印之力——指尖的血珠刚滴在金盘上,便被烧成了细小的金蝶,绕着她的手腕盘旋。
“既然你是第五曜灵,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真正面目!“她的声音混着金焰的轰鸣,听起来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四印本源在她经脉里横冲直撞,每一寸血肉都在灼烧,可她却笑了,那笑容比金焰更灼人,“我马灵悦,从不是任人拿捏的容器!“
话音未落,金焰突然凝成赤金锁链,穿透黑焰直取主祭咽喉。
主祭慌忙挥出黑焰抵挡,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整个凰冢都剧烈震动起来。
洞顶的钟乳石纷纷坠落,砸在地上碎成齑粉;幻灵兽被气浪掀得撞在石壁上,金鳞上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小心!“邹云逸抱着红绫就地打滚,一块磨盘大的岩石擦着他后背砸下,在地面砸出深坑。
等他抬头时,只见灵悦与主祭所在的空间正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一道漆黑的裂缝像巨口般缓缓张开。
裂缝中渗出的威压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那是比曜灵本源更古老的力量,带着岁月沉淀的苍凉。
灵悦的金焰在这威压下竟弱了几分,她咬着牙硬撑,却见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裂缝中走出——那是个穿月白广袖的男子,眉眼与主祭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清寂,像是被洗去了所有戾气的玉。
“你终究还是堕入了执念......“虚影望着主祭,眼中满是悲悯。
他抬手轻挥,主祭的黑焰竟像被抽干了力量般溃散,红绫身上的黑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当年我以本源封印你,原是希望你能在轮回中悟得真意,可你却杀了继承者,夺了本源,困在执念里千年。“
主祭的鬼面瞬间龟裂,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你说过要与我共享曜灵之力!
是他们......是他们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传承!“
“那不过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虚影转向灵悦,目光温和得像春夜的月光,“小友,你可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成为真正的曜灵之主?“
灵悦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能清晰感知到,虚影身上的力量与自己灵核里那缕共鸣的本源,此刻正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四印本源在她体内翻涌,竟自动在她掌心凝成了第五枚金印——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纹路,却熟悉得像是刻在灵魂里的烙印。
“我......“她刚要开口,凰契金盘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那光比正午的烈日更盛,刺得所有人都闭上了眼。
等再睁眼时,凰冢的石灯已全部熄灭,四周陷入绝对的黑暗,唯有灵悦额前的曜灵印记仍散发着微弱的金光,像黑夜里最后一盏未灭的灯。
黑暗中,那道虚影的声音轻轻响起:“抉择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