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雪、钟离陌随凌歌寒回到冥忘山。山脚下竟多了间茅屋,周围飘着淡淡的药香,惹得钟离雪心头酸涩。凌歌寒瞥了眼茅屋,未多留意,径直往山上走。
越靠近山腰,他的脚步越发迟疑。钟离雪见状,走上前挽住他的手,眼含泪珠:“有我呢,还有陌儿,我们一起回去。”凌歌寒用力回握,继续前行。
本以为那夜之后必是尸横遍野,可眼前只剩一片焚后的残迹,不见母亲与族人的尸身的痕迹身。凌歌寒顿时慌了神,失了分寸:“娘!娘!”
“凌歌寒!”钟离雪拽住他,声音柔和却带着心疼,“醒醒,你娘她,她不在了……听不见了。”
凌歌寒脑子一片混乱,“噗通”跪倒在地,嘶吼道:“那我娘呢?!”
“阿姐,你们看!”钟离陌指向不远处树林,“那里有墓碑!”
听到“墓碑”二字,凌歌寒眼中骤亮,疯了般奔过去。可墓碑上无字,哪一块会是母亲的?他本是心细之人,此刻却方寸大乱,哪里顾得上细察。幸好钟离陌心思缜密:“姐阿,每块墓碑上都有不一样的印记。”
“凌歌寒,想想你娘有没有特别的配饰,或许和标记相符。”钟离雪提醒道。
凌歌寒猛然惊醒——母亲素爱兰花,配饰多与此相关。他逐一看去,终于在一块刻着兰花发钗、旁注“女,约四十岁”的墓碑前停住。
“娘……”他后退两步跪下,连磕四个头。钟离雪跪在他身后,亦跟着叩拜,望着他颤抖的背影,唯有陪他垂泪。
“是谁安葬了他们?”冷静些许后,凌歌寒喃喃自语。那夜之后他再未回来,这墓碑定是旁人所立。
“雪儿,我们下山。”
三人趁着残阳,来到山脚下的茅屋。见灯亮着,凌歌寒喊道:“请问,有人吗?我们想借住一晚。”
片刻后,屋里走出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胡须浓密,中气十足:“你们是何人?”
“先生,可否行个方便?”
老者引他们进屋,见三人虽面带倦色却气度不凡,未多盘问:“就住这间屋吧。”
“敢问先生,山上林中的墓碑,是您所立吗?”凌歌寒追问。
老者脚步一顿,回头问:“你是?”
凌歌寒当即跪下,眼中满是感激:“多谢先生立墓之恩,晚辈凌歌寒,此生不忘。”
“凌歌寒?你是凌家公子?”老者语气微动,似早有耳闻。他扶起凌歌寒,轻叹道:“你们先住下吧。”
“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老夫落清风。”
“您就是鬼医落清风?”钟离雪又惊又喜,竟能见到传说中的鬼医。
“哦?小丫头认得老夫?”落清风多看了她一眼。
“白日路过时便闻到药香,只是不知是先生在此,失敬了。”
“你识得药草?”落清风眼中多了几分赞许。
钟离陌骄傲道:“我阿姐自小与药草医书为伴!”
落清风的目光在钟离陌脸上停了停——这少年年纪尚轻,眼中却不见童趣,唯有隐忍的怨恨,怕是日后命途多舛。
钟离雪浅笑解释:“家父行医济世,常提起您的名号。”
“令尊是?”
提及父亲,钟离雪声音一沉:“家父钟离傲。”
“钟离傲?你竟是他的女儿?”落清风微怔。
“您认识爹爹?”姐弟俩眼中燃起希冀。
“久闻其名,未得谋面,本想有朝一日切磋医术……”
钟离雪低下头,泪水抑制不住:“爹爹他……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落清风见三人神色凝重,便坐下细问。听毕前因后果,他不禁唏嘘——从冥忘山到赤幽城,皆因“烬忘剑”而起,终究是人心作祟。
落清风在冥忘山定居后,上山采药时闻见尸臭。远处断壁残垣,腐尸纵横,梁柱烧得只剩残骸。他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这般惨状。于是将尸身一一掩埋,按死者身上物件为墓碑刻下标记,盼有后人寻来,让他们得以认亲,安心踏上黄泉路。
望着地上烧得残破的“凌府”牌匾,落清风曾仰天长叹——一场劫难,竟让百年家族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