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滴滴答答。方才还有一两颗星子在月边闪烁,转瞬便隐入云层。
母亲倒下的瞬间、钟离家的覆灭,如重石压在凌歌寒心头。他倚在门边,望着熟睡的钟离姐弟,眼中满是无力——他能做什么?
钟离雪翻身时,他才发觉门缝太大,忙掩好门,轻步到桌旁坐下。
“你怎么还没睡?”钟离雪揉着眼睛起身,坐到他身边,触到他冰凉的手,忙握住,“冷吗?”
“对不起……”凌歌寒声音哽咽,泪水滑落,“对不起……”这声道歉,既有对钟离家的愧疚,也有对自身无力的痛恨。
钟离雪强扯出笑意,只是摇头,最后终是陪他垂泪。钟离家的劫难确因他而起,可面对这般自责的凌歌寒,她心中哪还有责怪。
她为他拭去泪,四目相对,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雨声渐大,钟离陌在梦中湿了枕头。
“雪儿,明日我带你们去鬼墓。”
“鬼墓?‘烬忘剑’被封印的地方?”
“嗯。”
“好,听你的。”
钟离陌一听“鬼墓”二字,眼中骤亮,似有了主意。
传闻鬼墓是绝命之地,可三人抵达后,只见林木挺拔、鸟鸣花香,几座陵墓隐于林中,并无异常。
凌歌寒挥手化去结界:“这里隐蔽,暂且住下。”他推动一块无字墓碑,下方现出洞口。
姐弟俩随他入内,起初通道仅容一人,行百步后渐宽。凌歌寒点亮两侧油灯,光芒映出的,正是那柄举世瞩目的“烬忘剑”,周围还插着各式宝剑。
三人见到烬忘剑顿时感伤,钟离陌却趁他们不备,试图靠近,刚迈一步便被弹回。
“陌儿!”钟离雪扶起他,望向凌歌寒。
“结界伤不了人。”凌歌寒解释道。
“如何破结界?”钟离陌眼中的恨意让凌歌寒心头一颤。
“结界不能破。”
“不破结界,怎取剑报仇?”
“钟离陌,万万不可!”凌歌寒沉声道,“此剑一出,必生祸端!你忘了冥忘山的坟墓、钟离家的血海深仇?可若凭此剑复仇,你我与萧鼎峰何异?我母亲当年宁死不交剑,便是不愿它再染血腥!”
他走近一步,字字恳切:“你可知‘烬忘剑’为何曾称‘噬血剑’?它以血养气,先祖为净化煞气,才改名‘烬忘’,斩断戾气。以你现在的修为,非但控不住它,反会引魔入身,万劫不复!”
“只要能报仇,我心甘情愿!修为不够,我可以练!”钟离陌不甘,却未再冲动。
他气冲冲跑出去,钟离雪想追,被凌歌寒拦住:“让他静一静。”
“他不会有事吧?”
“放心。”凌歌寒虽嘴上安慰,心中却隐隐担忧——后悔教他剑法,毕竟他才十二岁,若被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引他走回正途。
凌歌寒寻到树上的钟离陌,在旁坐下:“还在气?”
钟离陌瞥他一眼,不说话。
“‘烬忘剑’认主,非有缘者不能拔。”凌歌寒缓缓道,“想练剑,需先记熟凌家清心诀。”
“清心诀?”钟离陌的怒气顿时消了。
“它能助你平复心绪、精进剑法。但要约法三章:一,每日默背三次,每次一个时辰;二,‘烬忘剑法’忌急于求成,须按我要求练;三,以后喊姐夫。”
“切。”钟离陌一脸傲娇,倒让凌歌寒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听见没有?”
“你们还没成亲呢。”
“这倒是大事,多谢提醒。”凌歌寒纵身跳下树,去找钟离雪。
以天地为媒,冥忘山的花树鸟兽为宾,在落清风与钟离陌的见证下,凌歌寒与钟离雪结为夫妇。
婚后不久,落清风收到儿子书信,需暂离冥忘山。他这一去,再归来时,已是物是人非。
落清风走后,三人常住鬼墓,极少下山。偶尔采药打猎,更多时候是凌歌寒指点钟离陌练剑。少年的修为与剑法日渐精进,眼中的戾气也随清心诀的修习渐渐淡去。
冥忘山的日子平静无波,偶有山民上山,似已将他们遗忘。这般安宁,或许也是幸事